沒辦法,只能循循善誘:“這是兩碼事,硬不硬得起來是生理反應,喜不喜歡得起來是心理反應。”
容愷歪頭想了幾秒,似乎懂了:“你不喜歡我?”
周铖輕輕搖頭:“我喜歡和你上床。”
“不一樣嗎?”
“不一樣。”
火星人困惑地眨了眨眼:“可是我喜歡和你上床,好像也喜歡你。”
“錯覺,”周铖很果斷,“你也說了,是好像。”
火星人沒有急著反駁或者同意,而是忽然伸出胳膊,像小狗一樣眼巴巴地問:“我能抱抱你嗎?”
周铖發現自己受不了這個,上次在小旅館也是,莫名其妙,心就化成了水。
從沙發上站起來,還沒擺好POSE,火星人已經一個熊抱撲了過來。
本來胳膊就短,還穿著羽絨服,周铖想對方能摟住一半兒自己就不錯。
正胡思亂想著,懷裡的家夥忽然抬起頭衝他樂,眼睛亮晶晶的:“我確定了,不是好像,就是。”
一種莫名的慌亂忽然襲向周铖,他幾乎是下意識把人從身上扯開,定了定神,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梳理了一下自己和容愷間的點滴,企圖弄出某個可以概括總結的詞,喜歡,或者不喜歡都可以。
可是沒有。
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他總結出來的詞是,頭疼。他從來不知道容愷竟然是個讓他頭疼的存在。
而現在,這個奇妙的存在還眨巴著期望的目光等待他回應。
歎口氣,周铖想,好在,這是個不容易受傷的:“我確定,我對你不來電。”
容愷皺眉:“你是不是還生氣呢,氣我白天說話難聽?”
這是天上要下紅雨了嗎,火星人居然能體諒別人心情了?
周铖莞爾,聲音不自覺柔和下來:“那事兒已經過去了,你這是準備翻回去重來一次?”
“既然都不生氣了你幹嘛還不喜歡我?”
周铖囧,這兩件事情有關系麽。
沒辦法,只能舉例說明:“你喜歡花雕麽?”
火星人搖頭,又點頭,想了想又搖頭,半天才說:“我喜歡他和我喜歡你不一樣。”
“但是我對你跟你對花雕一樣。”
容愷愣住:“可我沒和花雕上床。”
周铖點頭:“所以我以後也不跟你上床了。”
……
容愷那天晚上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為什麽原本計劃的一加一最後愣是讓人繞成了一減一,然後一切歸零。
他只是覺得周铖這個人真是壞到骨子裡了,壞得讓他想把對方剝皮吃肉。
可即使這樣,躺床上的時候他還是不自覺會想起那天的小旅館,想著想著就伸出了胳膊,直到發現除了冰涼的空氣摟不來任何東西,才訕訕地收回去。
(20)
說不擔心容愷是假的,可當天晚上火星人就乾掉了馮一路帶回來的全部肯德基,那時候距離他倆攤牌隻過了一個多小時。等到第二天,更是一切照舊,除了容愷不再找他上丨床外,連時不時的揶揄諷刺他都沒半點變化。仿佛時光中關於他倆不正當關系的那段被一隻大手剪除了,剩下的首尾一拚接,流暢得連痕跡都沒留下。
生活又恢復成周铖最喜歡的狀態——人,一個不少,事情,一件不亂。
偶爾夜深人靜,周铖也會思考為什麽他下意識就想推開容愷,可想了很久也沒定論。年輕的周铖或許激進過,熱烈過,可把人生最美好的歲月全部貢獻給監獄的周铖,習慣了穩定,平和,甚至是在這樣的穩定平和中安靜地掌控一切,生活是可以預見的,走出第一步,他便能看到十步後的結果,所以容愷這樣完全不可預測的,不在他的規劃范圍內,而且他也不認為這樣的人適合自己。既然不合適,那就乾脆別往一起湊。
但這話沒辦法解釋給容愷聽,因為面對火星人,他甚至不知道該從何溝通起,就像他也不明白火星人到底是怎麽想他的一樣。那家夥究竟有沒有意識到他自己也已經成了平日裡總掛在嘴上的“死GAY”、“變態”、“玻璃”?周铖不知道。那家夥究竟知不知道在一起的真正含義?周铖不知道。他所有能確定的東西都是容愷直接表現出來的,如果非要歸納,會發現結論少得可憐。隻兩條,火星人喜歡和他做丨愛,還有,火星人害怕孤單。
年,就在這樣的安靜平和中如期而至。
這陣子馮一路一直想找機會問點什麽,周铖看出來了,可鑒於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他和容愷的關系,說他倆是炮友?馮一路那親媽能把他撕吧了。所以馮一路沒找到機會問,他也就順勢盡量躲著。但該來的總要來,臘月二十九,馮一路非拖著他出去買年貨。
“對小瘋子怎麽看?”
“我是問你,不是讓你重複一遍問題。”
馮一路看起來是打定主意刨根問底了,周铖避不過,可該怎麽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和火星人到這一步了,只能挑想得明白的回答:“對於容愷,我其實沒有所謂的喜歡或者討厭,認識的時候就一小孩兒,結果這麽多年過去,還是長不大。在裡面的時候他看不慣我和大金子,所以對於現在的情況,我比你更意外。”
“什麽叫沒有喜歡或者討厭啊,朝夕相處這麽多年,多多少少有點感情吧。”馮一路那非黑即白的性子,依然和多年前剛入獄那會兒一樣,“喜歡還是討厭,給個痛快話。”
可惜這世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喜歡,和容愷做愛的時候他喜歡,容愷乖乖聽話的時候他也喜歡。討厭,容愷抽風的時候他討厭,容愷橫衝直撞口無遮攔完全不考慮別人感受的時候,他也討厭。可這喜歡和討厭合到一起,就分不清哪個更多了。於是就開始讓人頭疼,甚至發展到一看見他就頭疼。
馮一路顯然對頭疼這樣抽象的形容無法理解,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那你倆到底有沒有可能?”
這回周铖倒不頭疼了,不是有沒有可能,是他不準備接受這種可能,所以他乾淨利落地回答馮一路:“他不是我的菜。”
這是句大實話。
人生近四十載,周铖的感情世界裡闖進過很多人,有的人來了又走了,或留下朵雲,或留下場雨,有的人來了不願走,可最終不得不走,於是留下個大坑,或者長久不愈的傷口。但所有這些人都算上,也找不出一個跟容愷符合的影像,從外表,到性格,哪怕合上百分之零點零一呢。
回去的路上,馮一路像解開了某個長久的心結似的,渾身輕松。周铖一邊和他聊著,一邊又很羨慕,甚至異想天開地琢磨如果和自己糾纏的不是容愷而是花雕,那麽事情是不是容易得多。花雕的心思,真是不用正眼看都一覽無余,也就馮一路這樣的敢心安理得的裝傻,而也只有花雕那樣的,肯陪著他裝。
又或者,也陪不下去了……
這天晚上,一扇普通的防盜門好像成了魔術師的道具,拉開它,便是新世界。
新世界裡的一切都是和舊世界一樣,但卻有的新的組合。
花雕和容愷在接吻,沒有什麽比這更科幻的。
他們吻的並不熱烈,卻無比自然,那一下下蜻蜓點水純得像春天裡的小雛菊。
周铖覺得腦袋裡掌管思考的那根弦斷了,所以他沒辦法用邏輯思維去分析產生眼前這個景象的前因後果,只能順著本能去想如果他和馮一路沒回來,這兩個人接下來是不是要滾床單?
“需要我們倆回避嗎?”話一出口,周铖都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可能這在外人聽來與平時無異,頂多冷淡了一些,可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容愷放開花花,轉頭笑得開心:“不用,我倆親完了。”
周铖眯起眼:“那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你在搞什麽?”
“我就想找找感覺,看看是不是和誰都成。”
“那檢測出來了嗎?”
“嗯,”容愷毫不猶豫地點頭,微微笑著的眉眼間透出得意,“原來逮著個男的就行,還真跟你沒啥關系。”
挑釁,低劣的挑釁,周铖甚至可以想象出容愷是怎麽說服花花然後算計著時間上演這麽一出。
可結果是,火星人成功了。
周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簡單的一個吻產生某種似曾相識的衝動。上一次產生這樣的衝動還是被鄭鵬虐待的時候。但鄭鵬那是往死裡折磨他啊,想伸手把那個人掐死是求生的本能反應,而現在,只因為一個挑釁,還是無比幼稚的挑釁,他居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目的達到,火星人自然從沙發上跳下來,可不是回屋,而是迎面走過來擠進玄關彎腰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