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步伐,很快便將那些令人厭煩的聲音甩到身後,他不停地走,直到走出別墅,抬頭看見外面暗沉的天空。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卓謙猛地睜開眼。
入目是書桌上忘記關掉的台燈,暖黃的燈光填滿了這一方小小天地。
他怔愣良久,才意識到自己並非在原來的世界,不知怎的,腦海裡那根緊繃的神經竟然緩慢地放松下來了。
這時,王子小心翼翼開口:“你沒事吧?”
卓謙說:“沒事。”
王子問:“做噩夢了?”
卓謙嗯了一聲。
許是察覺到卓謙心情不好,王子安慰了幾句,便識趣地沒再說話了。
他的臥室裡沒有空調,只有一盞老舊的電扇吹得呼啦呼啦地響,好歹吹散了卓謙臉上細密的汗水,甚至感覺有些涼了,他蜷縮進被窩裡,把臉埋在雙掌之間。
這個老小區的隔音效果不好,隔著薄薄的牆壁,卓謙能隱約聽見對面的動靜。
牆壁對面就是卓俊貴和周文雅的臥室,他們還沒睡,在爭執著什麽。
卓謙翻了個身,面朝牆壁,一下子聽得清楚了些。
“那崽子就是頭白眼狼,你對他那麽好做什麽?當心他回過頭來反咬我們一口!”卓俊貴還很在意卓謙吃掉那兩個鴨腿的事,語氣裡充滿了埋怨,“果然我哥的孩子就跟我哥一模一樣,滿肚子壞水。”
周文雅似乎有些懼怕卓俊貴,結結巴巴地解釋:“他到底是你的侄子,他問我要鴨腿,我不能給嗎?不然這件事傳出去,那些人又該說我虐待小孩了。”
“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要這麽說,我們能有什麽辦法?”卓俊貴氣道,“當初要不是我們好心收留了那崽子,他早就被人送去孤兒院了,我們給吃給喝地把他拉扯大,你看看他現在長成什麽樣了?一年到頭不回來幾次,回來就給我們甩臉色看,我們處境這麽艱難,讓他給他那個阿姨打電話借點錢,他死都不肯,養他有什麽用!”
卓俊貴越說越氣,一腳踹翻椅子。
砰的一聲,在這棟老舊的居民樓裡格外響亮。
樓下有個男人扯著粗獷的嗓音罵道:“樓上的有什麽毛病?大晚上的要吵架出去吵,別他媽影響其他人!”
卓俊貴慫得瞬間沒了動靜。
等了好一會兒,牆壁對面才又傳來卓俊貴的聲音:“這不是兩個鴨腿的問題,我就看不得那崽子好,以後你多打聽他什麽時候回來,只要他回來就把好東西都藏起來,除非他願意幫我們找他那個阿姨借錢,不然就永遠這麽下去,看誰耗得起誰!”
周文雅歎氣:“等有機會我再去問問他吧,他那個阿姨很有錢,只要他肯開口,借十來萬肯定不是問題。”
慢慢地,對面的說話聲小了下來。
卓謙聽完那些話,突然感覺一陣心煩意亂,他躺平把手搭在額頭上,再次意識到這個世界裡除了那個素未謀面的桑柔阿姨和他的三個室友外,貌似再也沒有對他存有善意的人。
他仿佛活在狼窩裡,周圍全是冒著綠光的眼睛在虎視眈眈。
雖然他並不思念那邊的家人,但這邊的生活質量確實趕不上那邊的一星半點,至少在那邊不用吹這盞轉起來咯吱直響的風扇,也不用睡在這間又悶又熱的小臥室裡。
卓謙心想,他得回去,快點回去。
第二天下午。
卓謙去了一趟售後維修店,手機是拿回來了,可惜巨卡,光是開機就用了約莫五分鍾的時間,唯一慶幸的是裡面的數據沒丟,手機卡也能用。
卓謙回去後並沒有立即上樓,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網吧。
他把鄭善那些人向原主借錢的聊天證據和轉帳記錄全部截圖保存下來,隨後分類打包壓縮好,並把屬於鄭善的壓縮包發到吳蔓的郵箱裡,剩下的壓縮包也雲儲存起來,方便隨時發送。
做完這些事後,他才想起來翻手機。
手機相冊裡的照片足有一千多張,全是原主和狐朋狗友們吃喝玩樂的照片,看得出來原主以前一直過著醉生夢死的舒適生活,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晏舒陽的照片——無一例外是偷拍照。
照片中的晏舒陽和鏡頭隔著一定距離,有些是在走路,有些是在多媒體教室裡聽課,有些是靠在走廊的欄杆上曬太陽。
晏舒陽長得好,即便原主從各種死亡角度偷拍,也能拍出晏舒陽帥氣的眉眼和精致的輪廓,活脫脫一個從漫畫中走出來的陽光少年,一看便是小說男主的形象。
卓謙翻了一會兒才發現但凡是晏舒陽的照片都加入了個人收藏,他點進相簿裡,便注意到原主把這些照片都單獨放進一個相冊裡,相冊名字是“ysy”——晏舒陽名字的縮寫。
卓謙的指尖在“刪除”上懸空了幾秒,最終還是沒忍心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