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雍樂也覺得氣氛有點喪。

他想了想，轉而另起了一個問題：“阿克夏為什麽一直需要新玩家呢？”

這個問題如果放到副本之外討論，幾乎算不上是一個問題。

毋庸置疑，所有遊戲都需要玩家，阿克夏遊戲裡一直有玩家不斷死亡，自然也需要補充新鮮血液。

否則遊戲就無法進行下去了。

但莫覺和顏也顯然都明白，他問的是更本質層面的東西。

阿克夏不論是否是單純的人工智能，它總歸並不是一款需要考慮自身延續、避免被市場淘汰的商業化遊戲。

它要吸納玩家，維持自身運轉的根本動機是什麽？

“不可能單純是為了好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即便能玩耍一時，最終也是為了捕食。”

阿克夏不會用如此龐大的運算量，鬧出足以威脅人類的動靜，甚至不惜違背機器人定律……來做一件單純“只是好玩”的事。

生命的本能在於延續。

沈雍樂聳聳肩：“但誰知道阿克夏有沒有本能這種東西……”

“或許，”顏也微微眯著眼，“……真的是為了延續呢？”

“用恐怖遊戲怎麽延續機器生命？”沈雍樂半開玩笑道，“難不成阿克夏還能捕食人類嗎？”

卻見顏也點點頭：“是啊。”

沈雍樂一怔。

顏也聳聳肩，隨口解釋：“我還沒想清楚，但信息的本質不是負熵嗎？我只是有種這樣的感覺——阿克夏希望看到更多的人類情緒波動，因此會刻意設置恐怖、驚悚的關卡，會有意識地逼迫玩家進行思考……”

莫覺點頭接口：“就像是需要以人類的思想和情緒為食。”

沈雍樂原本如常的表情一點點認真，明顯是想到了什麽關鍵的問題，正一點點理清自己的思路。

莫覺抬手把又一次無意識纏上自己手臂的尾巴尖松松握進手掌裡，將他整個人往身邊攏了攏，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誘哄。

“想到什麽了？”

沈雍樂下意識喃喃應聲：“消除信息熵等於獲取信息，也即信息本質上……就是負熵。”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麽，緩緩轉頭看向顏也，“你說的沒錯，阿克夏就是在利用人類延續自己。”

以熵原理為核心的熱力學第二定律，歷史上曾被視為墮落的淵藪——它揭示了在孤立系統中，不可逆熱力過程裡，熵的微增量總是大於零。

也即，在體系與環境沒有能量交換的前提下，體系總是自發地向混亂度增大的方向變化，總使整個系統的熵值增大。

“由熵增原理推論，如果將整個宇宙視為一個孤立體系，宇宙的熵會趨向極大，最終達到熱平衡狀態，走向熵寂。”

“這就是引起了科學界和哲學界一百多年持續不斷的爭論的‘熱寂說’。它直接導致熱力學第二定律成為了當時社會聲謄最壞的定律。”

沈雍樂緩慢做了個呼吸，說出了他對真實主線的猜想，“而阿克夏也是這樣的一個孤立系統，如果沒有與現實的能量交換，就無法維持自身的運轉。”

顏也似乎也有些懂了：“麥克斯韋妖的假想實驗，其實暗指了信息熵的相關理論。”

他們之前分析過，在信息論中，熵是信息的“混亂程度”，也即信息越混亂熵越大，阿克夏系統寫入信息即為熵減。

“對，”沈雍樂點點頭，“信息的本質是負熵。”

“而人的意識，或者靈魂，原本就是信息的集合。”

“生命作為一個個負熵，在存續期間便在主動以信息減熵維持自身狀態，”他抬頭看向莫覺和顏也，“對於能夠將信息熵直接納為己用的阿克夏，人類就好比一節一節電池，釋放‘信息’以支持全息世界對抗熵增。”

毫無疑問，人類在面對恐怖、驚悚或難以破解的困境時，意識波動最為劇烈。

這也是阿克夏會在無數遊戲中首選恐怖遊戲的原因。

顏也是三人中最快接受這一事實的。

他很快回過神，開口：“那麽，路人和乘客，現在要選擇哪邊呢？”

“我們的時間應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