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司喜氣洋洋,堪比過年。
執令官年長沉穩,輕蹙眉梢,“說什麽呢,什麽話也敢往嘴裡冒?”
晝景若活該單身,他們豈不遭殃?世家和皇室可不得生出不可避免的動亂?
“咳,瞧卑職這張嘴,大人教訓的是。”
原以為事情不用他們操心,哪知下一刻奉硯小官滿頭大汗跑進來,“回、回、回大人,晝家那位來了!”
晝景一身春衫坐在姻緣司正堂,懶洋洋眯著一對鳳眸,笑起來像隻雪白無暇的高貴天狐,憐舟小心覷她一眼,仿佛能開天眼看到她身後搖擺晃動的九條尾巴。
“坐呀,客氣什麽,來了這和在家沒甚區別。”她玉白修長的指散漫地抬了抬,“喏,識字麽?”
順著她手指方向,憐舟成功看到頭頂高掛的大紅描金牌匾,便見匾額之上龍飛鳳舞四個大字:賓至如歸。
她偷攥衣角,挨著椅子邊坐下。
真是騎虎難下。
無緣無故清白就被這人毀了。
憐舟對男人生不出好感,卻也曉得這世上還是有好男人。
爹爹待娘親一生忠貞,生同寢,死同穴,臨死了也得手拉手一起赴黃泉。男人為女人殉情,她就見過爹爹一個。
可除了爹爹,她十六歲後見到的男人無一不是色?欲熏心,或明著來,或暗著求,總沒有得逞的。
因為憐舟防備心重。
闔城的撮合山呼海嘯般地破了她表面的防備,能隔著一臂之距與陌生男子同坐一堂,還得多虧晝景長相陰柔透著那點迷人的妖冶。
天然的和憐舟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同,男生女相,還是個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的。
因為這人望著她的眼神慵慵懶懶,有戲謔,有暗地裡的琢磨,總之怪乾淨。
不會用眸光偷偷「扒」她衣裳,也不會沒說兩句就要動手動腳,反而懇切直接地說出訴求,以萬金聘請她演一場為期三月的戲。
豔煞九州的第一美男子,地地道道的不婚人士,包括來到姻緣司擬訂協議,這也只能教憐舟如山靜立的防備降低一絲。
越美的男人,壞起來越喪心病狂。斯文敗類、衣冠禽獸,說得就是這種。
晝景眼睛轉了轉,胳膊搭在茶桌,眉眼彎彎:“你怕我呀?”
憐舟急忙忙扭過頭不看她。
她忽然想起來了,這世上還有一種男人最可惡,恃美行凶的。仗著一副好皮相,扮豬吃虎,吃乾抹淨後翻臉不認人。
嘖。這到底哪來的小綿羊啊。
晝景眼底生出趣味,她原本懶得理人,可事已至此潯陽城百姓都翹首盼望她定下婚事,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小綿羊撞到她跟前怎麽著也得陪她把戲演完了。
但對方似乎不待見她。
不待見好呀,晝景笑意愈深。不會被她色?相蠱惑,正合她心。
姻緣司的大小官員魚貫而出提心吊膽地接待這位任性的祖宗,婚前擬訂友好協議,此事在大周極其普遍,男男女女一見鍾情有之,久處煩膩的也有之。
“晝景承諾一生不離不棄,如若中途棄之,予寧氏萬金、廣屋一座為償。”執筆官溫聲道:“是這樣,沒錯罷?”
晝景含笑:“沒錯……”
所有人看向憐舟,憐舟小聲道:“沒錯……”
掌印官接過契約,容色鄭重:“周律在上,一旦敲定不可毀約,兩位若無異議……”
“無異議……”
“我也,我也沒有異議。”
四四方方的印章落下。
憐舟看著那行漂亮至極的行書,認認真真寫下自己的名諱。
字有點醜,晝景忍住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