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景當然那沒睡。
潯陽城,晝府,洗心池。白玉無瑕的家主沐浴在溫水中,長腿交疊,玉光忽閃,她眼睛頓亮,撈過懸在心口的靈玉,軟糯近乎撒嬌的女音清晰傳來,她愜意閉了眼:“沒呢……”
近在咫尺的聲音透過玉芒流淌心間,憐舟倏地起了害羞之意,玉白的腳底踩在細滑的腳面,腳趾微微蜷縮,她道:“我好像,做了一件壞事。”
她將點撥李十七的事詳細說盡,末了提到十七殿下與沈院長曖昧不明的來往,熟料對面看熱鬧的某人笑聲泠泠:“那我就放心了。”
憐舟一愣:“放心什麽?”
“放心沒人覬覦我,也沒人貪戀我的舟舟啊。”
一個李十七,昔年不知給她添了多少麻煩,更有沈端騎射課上擁著舟舟親身示范教學的畫面刺激地她激發出狐妖天性陰暗的一面。
兩人若能結為連理,晝景恨不能道一句「大快人心」!
知她還有這點小心思,憐舟笑意溫柔:“阿景,你在做什麽?”她想問阿景有沒有想她,見不到人,臉皮更薄了,羞於開口。
晝景道:“在洗心池呢。想你想得睡不著,來此等你。”
“就猜到我會先找你麽?”少女發出細淺哼聲,似是心有不服。
這一個「先」字暴露了她的糾結,晝景聰明又狡猾:“我不願擾了舟舟,總要舟舟來尋我,我才敢言語。舟舟不尋我,我便一直等舟舟。”
憐舟被她情意深切的一番話弄得眼尾泛起淺淺濕意,靈玉貼放在心口,相思蔓延:“阿景,我好想你。”
兩人整整說了一個時辰,到底是第一次騎馬出遠門,憐舟在心上人的字字情深裡安然睡下。
輕柔綿延的呼吸聲傳來,晝景聽了好一會,怕這邊的動靜擾了她,關閉靈玉,起身從洗心池出來。
入了內室,一頭撲在床榻,鼻尖縈繞少女身上的香氣,想到這香氣過不了幾天就會散盡,她深吸一口氣,無比艱難地度過了同寢之後沒有舟舟姑娘的第一個夜晚。
當夜,晝景做了一個夢。
夢裡適逢上界界主生辰,星河浩瀚無邊,她一身火紅衣袍,眉目冷峻。
宴會之上,諸星主前來敬酒,她懶洋洋抬眸,眸子睥睨不可一世。凜然傲岸,不將他人讚譽放在心上,極其冷清的一個人,偏偏被恭維最多。
她於星河誕生,星河是她的家,蒼穹繁星眾多,如她尊貴者,不多。
天生的聖君,與那些後來修道邁入上界的仙君不同。
也是那一日,上界來了一名女子,後天修成的水玉星主,命格主水,掌天下水脈。
水火不相容,她看也沒看,依稀記得擦肩而過時氤氳鼻尖的香。
水為魂,玉為髓,乾淨至極的骨香。
“聖君……”
一聲輕喚……
夢裡,她記
不清自己有沒有回頭了。
醒來頭暈腦脹。
昔年往矣,她不願多思多慮,撈起通靈玉觀之沒任何反應,她歎了口氣:“舟舟啊……”
非憐舟不願與她問一聲安,奈何天冷路滑,依照沈端的意思她們得加快路程,爭取三天后抵達斬秋城,問道齋。
早去有早去的好,寧願等著其他書院的人來,也不能晚了一步半步,落一個「女子出門在外比起男兒來確實多加不便」的醜名。
距離凜春時代過去了太久遠,人們忘記了女兒也可讀書習文、領兵持戈安天下,卻也記得萬不可要這女子越過男子半寸。
是以處處透著貶低,哪哪都有「優待」,一句「畢竟是女兒家嘛」,換來滿場不言而喻的笑。這般場景,是沈端不可容忍的。也是憐舟不能容忍的。
十二月二十四,九州有名的書院盡皆匯聚於斬秋城。
白鶴書院女院和南院分頭行事,同時出發,沈端帶領的十人小隊早早到達。
斬秋城乃文氣昌隆之地,街上隨便一個三歲小孩背起儒家經典文章都能倒背如流。起初李十七不信,真等她用一支糖葫蘆「誘騙」來三歲稚童,場面著實慘不忍睹。
無端端的,大周嫡公主殿下像是矮了對方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