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大滴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落,晝景硬著心直視她:“是,我是送予你了。可這東西是為了和你定情,不是要你「舍身」。若旁人隨便一句話都能要你和我生分,這勞什子情,定了有何用?”
她斬釘截鐵,音色生寒,憐舟明白她動了真怒,當下更慌,眼睛通紅,她抱著身前這人,哭聲都啞了:“不,你不要收回去,我是真心和你定情,也是真心和你過一輩子,阿景,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只是、只是不想絕了你的後路……”
“後路?”晝景睫毛微顫,眼圈隱隱泛紅,恨不得堵了她這嘴,要她嘗嘗惹怒敢對狐妖「始亂終棄」的滋味,她強行忍著,眼角滑落一滴淚:“你竟不知我的後路也是你麽?沒了你,前路後路與我又有何乾?”
她們定了情,可這人竟能因著繁星一句不知真假的話打定了主意不要她。不要她的身子,和不要她這個人有何區別?
她氣惱。咄咄逼人:“是不是你還在想著有朝一日我飛升上界,歸位聖君,你抱著往日那點好,再大大方方恭祝我一聲風光無限?寧憐舟,你當我傻麽?我早曉得你和繁星那老道有事瞞我,卻不知你藏了如此心思……”
晝景氣得喉嚨湧上一絲腥甜,冷著眉松了手,起身,撤開:“你也是星主,你身子給了我,這一世無法歸位,怎的,你就這麽豁達,那往後你榮登上界見了身為聖君的我,是否還要頷首行禮,裝作無動於衷?”
“你自己想清楚,我有事忙,先走了。”
她快步出了書房,一口氣走到花圃前,喉嚨裡的血哇的一聲吐出來。
血濺在開得正豔的嬌花,花瓣眼看要被灼傷,晝景蹙著眉手指拂去那滴血珠,救下這朵險被殃及的薔薇。
她不想說那番話來刺痛舟舟的心,可不吐不快,一旦試著去設想她的舟舟背著她進行了怎樣「周密」的安排,怒從心起,還有扯不斷的疼。
她挫敗地想,是她昨夜表現的很差勁麽?若舟舟嘗到了那銷魂入骨直登雲霄的滋味,怎麽就不想著要她也嘗嘗?
是我不配麽?
家主鬱悶地站在花前,慢慢蹲下身子,美豔囂張的臉多了一分細不可查的脆弱。
她害怕舟舟離開她。
更害怕舟舟肯眼睜睜地送她離開。
這算什麽?
她歪頭又吐了口滾燙的鮮血,這算什麽?為何要在她最開心的時候給她致命一擊?繁星也是,舟舟也是,且不說趕在二人之前剛從風傾那得知前世不得善終的情緣,一而再再而三,她難得喜歡一個姑娘,招誰惹誰了?
家主躲在角落生悶氣,書房內,憐舟好半晌臉上尋不見血色。
手腳冰涼……
“阿景……”
她還在捂著那玉佩穗子,指尖顫抖,愛惜地捧起她們的信物,睜著對含淚水眸瞧著玉佩背面雕刻的「吾妻」二字,她想:阿景在刻字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呢?
她想到了自己。
她為阿景準備回送的信物時,滿腦子想的“這是我愛的人,我要和她永生永世在一起,一輩子太短,而愛深長,短短百年,不夠我來疼她。”
一聲哀泣……
“阿景……”
三月天,好端端的又下起了雨。
晚膳是憐舟親手做的,有心哄人,哪怕身子還是酸疼,她的一手好廚藝卻沒受任何影響,滿桌子美酒佳肴都是她對晝景的歉意討好。
書房靜思許久,她認識到自己錯了。就看阿景肯不肯原諒她。
顯然晝景沒那麽好哄。
吃是吃了,喝是喝了,照樣不愛理人。
憐舟心裡一痛,悔意更深。是她托大了。阿景不理她她都覺得難以忍受,若哪天生離……她臉色煞白,頓時便不覺某人火氣大,阿景生氣不正是因著愛她?
愛她,所有無法忍受她對兩人感情不負責的處置。
觀她臉色委實不好,晝景端起酒盞飲了一口,唇邊沾了酒水,薄唇抿著,執了長筷為她夾菜:“多吃點……”
聲音淡淡的。
“嗯!”
她轉憂為喜,晝景提起的心悄悄放回去。
“阿景,你也吃。”少女眼裡閃著光亮,明媚璀璨,夾了一塊鮮嫩的水豆腐喂到心上人唇邊,顧不得左右仍有侍婢,也忘記了害羞。
勾人的水眸殷切注視那人抿緊的唇,聲音放軟,帶著點子乞求:“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