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明收回視線,嘴裡好像在回應著接頭人的解釋,輕飄飄的說了一聲:“是嗎?”
然後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扭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方冰不動聲色的把放在腰間的手落了下去,還以為大佬要變臉,看來大佬只是注意到那個矮小男人身上的不同之處而已。
想到接頭人的解釋,與原住民生下來的雜種……方冰幾乎可以想象原住民在這罪惡都市裡面會是怎樣的一個處境了,或者說事實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他的臉色顯得更加冰冷。
接頭人以為是他不耐煩的緣故,於是接下來不敢再出聲,隻悶頭往前走。
矮小的男人等這群人走後,才從陰影裡從新露出臉來,但是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不見半點卑微怯懦,火光在他的臉上映襯出一種似明似暗的陰森感。
他靜靜的注視著,直到人群徹底在他的視線當中消失。
“媽媽。”他用一種極為肉麻的強調低聲呢喃:“放心,不會太久的,我們會在一起,誰都阻攔不了……”
接著,他感覺到自己一直衝不破的那個枷鎖像是被人戳開了一個洞,他臉上露出微微疑惑而又怔愣的表情,接著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先是小聲的咯吱咯吱的笑,接著變作大笑。
火光映襯中,矮小男人的身影倒映在牆面上的影子逐漸變大,膨脹起來,接著越變越大,最後塞滿整面牆壁。
“噗——”的一聲,火光熄滅了。
圭明捏了捏指尖,手指無意識的磨蹭了一下指肚子,然後在臉上輕微的刮了刮,嘴角微微的勾了勾,與其消滅矮小男人心中的惡魔,不如徹底捅開他身體上的限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這些人值得。
他打了個呵欠,跟著方冰蹬上了電梯,靠在電梯的牆壁上,一副困倦的模樣。
而另一邊,地牢內,被鎖鏈禁錮的女人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臉上露出極為驚恐的表情。
啊,果然母子之間還是有感應的嗎?圭明看著女人的面孔想,不過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得想辦法把女人救出去。
當女人瘋狂的開始想要從鎖鏈中掙扎出來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她幼年時期,她躺在嬰兒床上,她的母親倚在她的床邊,對她輕輕哼唱的搖籃曲。
“乖寶,乖寶,快睡吧。”
女人漸漸安靜下來,她感到無盡的疲憊從內心當中湧了上來。
她靜靜的沉睡過去,露出天使般恬靜的睡顏,所有的痛楚都仿佛在這聲音當中離她遠去。
圭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的身邊立著一隻淡淡的快要徹底消散的虛影,那虛影慈愛的看著女人睡著的樣子,它已經說不出話了,也沒有完整的神智,只有刻在骨子裡的靈魂本能,讓它出現在這裡。
它是沉睡在這萬千無辜魂魄當中的一個,在圭明來到這裡之後,他們之間做了一個交易。
他答應會救戴麗,而於此同時,這些魂魄也將全部屬於他,而不是此方世界。
圭明走在女人的面前,女人身上的鎖鏈全部都無聲的脫落,地牢的門打開,但是看守得警衛卻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
圭明能夠看見女人的記憶,就是因為看見了在那記憶裡飽受折磨的女人,他才開始為難,想要讓女人離開這裡,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但是接下來要把女人放到哪裡去呢?而且背負著這些記憶的女人,她還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嗎?
虛影從注視女兒的面容當中收回了視線,她朝圭明流下淚水,眼裡全是祈求——她想讓她的女兒活下去。
這是來自一個母親唯一的請求。
圭明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那就當一切從未發生過吧,她將迎來新的人生,直到她重新站立起來,他會把這些記憶再還回去。
與此同時,女人上的傷痕全部消失不見,她身上變為纖塵不染,歲月好像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髒兮兮的裙子也變得潔白,妥貼的貼在她的身上。
朝圭明落淚的母親在露出一個笑後,徹底消失不見。
她不是消散了,而是放下了執念,回饋成一道至純的力量到了圭明的身上,而在若乾年後,她會在圭明的世界裡降生。
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戴麗拿著流星錘在街上看似漫無目的的走著,她已經越來越靠近那個跟蹤狂的位置,但是隨著距離越近,她反而感覺越發的焦躁。
她真的要殺了那個男人嗎?就因為這個他曾經試圖對她不利的理由?
而且他也已經放棄了不是嗎?
戴麗的步伐越來越緩慢,她沒辦法平息自己內心的焦躁,她決定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