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給你弄的啊?這麽狠……”尹生在旁邊的隔間,好心地問個不停,“你疼不疼啊?”
“不該問的事別問。”宋撿把頭髮洗乾淨,這些指印肯定是周允留下的,可是他也不能告訴別人。
只是……周允為什麽要掐自己啊?
集體洗澡大概是哨兵們最快樂的十幾分鍾,大多數人都會放精神體出來,一起給洗了。貓科動物是最常見的,有時候還會打起來。
什麽動物都有,還有烏龜和熊。
甚至是可愛的白色兔子。這些動物,在荒漠裡從來不會被看見。在荒漠裡活下來的,都是求生技能極為高超的殺手。
一頭漂亮的花豹跑到宋撿身邊來,打了個滾又跑開了。宋撿看過去,花豹的主人,一個男哨兵朝這邊笑了笑。
宋撿搖搖頭,繼續洗自己的身體。他不太喜歡貓科,說不上來,他更喜歡犬科,喜歡狼。更喜歡小狗。
他想給小狼哥當小狗,牽著走一輩子。沙漠那麽大,他倆一輩子在一起。
洗完澡,哨兵們集體排隊回住處,宋撿又爬回了床位:“霸霸,我現在已經躺好,準備睡了,起床前別吵我。”
“知道。”王霸說。
於是宋撿閉上眼睛,享受難得的清爽,並且準備補覺。出任務時大多不睡覺,扛下來很艱難。往常他應該很快睡著的,今天毫無困意。
“霸霸?”宋撿睜開眼。
“怎麽了?”王霸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像困了。
“你24小時監聽,為什麽不休息啊?”宋撿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也會休息,但我歸位後會重聽記錄。”
“好。”宋撿閉上眼繼續數狼,一匹一匹灰白色的狼跑過去,他就是不困,“霸霸?”
“說。”
“沒事。”宋撿自己搖搖頭,把小丟放出來。
蛇類通體冰涼,鱗片剮蹭皮膚的觸感很怪異,宋撿抓住它的尾巴尖,小丟盤在他的大腿根上,半小時後,他一聲歎氣。
“哨兵。”王霸及時捕捉到這聲歎息,“你在失眠。”
“廢話,睡不著當然失眠。”宋撿翻了個身,“李韓的狗牌被新兵用上了。”
“嗯,我聽到了,一直跟你說話的那個,聲音很年輕。”
“十八歲,比我小四歲,精神體是獅子。”宋撿在床上翻來覆去,“很年輕的臉。”
“嗯,聽得出來。”
“好,匯報完畢。”宋撿把小丟塞進懷裡。蛇類不像貓科、犬科抱起來有溫暖度,它永遠是冷的,冰涼,凶狠,生人勿近。溫度太低的話,它就會犯懶。
可這是自己的小寶貝呢,宋撿抱緊小丟,幾分鍾後,又翻了個身。
“哨兵,你在失眠,我初步推測,你受到了周允的干擾。”
“不可能。”宋撿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面,側臉壓出一道輪廓分明的分界線,眼睛不斷眨動,“我問你,你工作的地方,有星星看嗎?”
王霸那邊沉默了許久。
“偶爾。”王霸字正腔圓的聲音多了幾分人性。
“我以前,從來看不見星星。可是哥說過,星星很漂亮。”宋撿說,然後閉上了眼,一聲不再吭了。
黑曼巴無聲滑行在他身體上,從腿纏繞到大臂,停在手臂一側。它的眼睛,始終對準休息艙的入口,保護著自己的領地。
視殘比全盲要痛苦,最起碼宋撿這麽覺得。
如果他完全看不見,或許就安安分分當個瞎子了,就是因為只能看見剪影,才會無端生起很多煩躁。
一個半盲的孩子鬧騰起來,比健全的小孩兒麻煩得多。自己還沒被拋棄之前,宋撿每次鬧騰都會被爸爸打一頓。
因為看不清,又急於想要看清,宋撿會像野生動物那樣抓撓自己的眼皮,撕扯周圍能抓到的一切。他發出尖叫,尖叫聲刺耳,他會一直叫到自己完全啞掉,啞幾天說不出話。
會抓住自己的手臂摳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