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趕緊拿了一條褲子給他。“你先穿上,再輸血。”
周允這才勉強地穿好褲子,坐到小帳篷裡的椅子上。他伸出右臂,看著張藝將消毒過的針,扎進了自己的血管。
血流進了細細的管子裡,再進入兩個瓶子,紅色的帶有熱度的血再從瓶子裡出去,進入宋撿的胳膊。
撿的臉色是那樣蒼白,好像在睡覺。他抱著撿回到了營地,同時抱回來的,還有小丟。
現在小丟就盤在宋撿的身邊,張牧一家人都看不見它。
它那樣弱小,卻強撐著上了前線,又因為撿的瀕死,流落到精神圖景之外。
一條更大的黑曼巴蛇在它身邊盤了幾圈,在試圖溫暖它,喚醒它,守護它。金眼睛變成了渾濁的青白色,吻部皺起了白色的舊皮。
它要準備蛻皮了,它又要變強。
等輸完了血,宋撿還沒有要醒的意思,周允自己拔掉了針頭,走到了張藝面前去。
張藝還戴著口罩,小狼哥長這麽高了,他真認不出來。長頭髮沒有了,可眼神沒變,長相也沒怎麽變,只是更讓人害怕了。
“我會努力救小撿哥的,你別擔心……他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這一瞬間,張藝竟然怕小狼哥打死他,因為自己沒有讓小撿哥蘇醒。他從宋撿身上的傷推測,這兩個人是剛下戰場。
他們已經不是普通流民了,他們見識過戰爭。
“幫我取出來。”周允的眼神很熱,熱得像求死的動物,又很冷,冷得像求生掙扎,“我身上,有兩個定位器,能不能幫我取出來?”
第89章再一次扎帳篷
“定……”張靈以為自己聽錯,她扶著後腰,慢慢挪步子到他面前,“定什麽?”
“定位器?”張藝也以為聽錯了,那東西,怎麽可能用在人身上?
他們只是普通的流民,根本不了解移動基地的秩序,不了解那個世界,自然不懂周允的話。
可周允卻沒有時間再猶豫了,基地的人可能已經在路上。他走到消毒燈底下來,裸著上身,拉過一張椅子,面向椅背坐好,兩條能攀上裂谷的胳膊,無力地搭在椅背上。
“我現在,叫周允。定位器的具體位置我記不住了。”周允看著還在昏迷的宋撿,不知道他能否熬過去,他深深地耷拉著腦袋,像一匹被困久了的狼,“肩胛骨左右,各有一個,幫我取出來。”
連張牧都驚呆了。
他們都以為覺醒的人去移動基地裡,是過另一種好日子,可眼下,無論是受傷的宋撿還是取定位器的周允,都不像是過得好。
基地裡那些人,竟然給人裝定位器,像跟蹤野獸。
張藝拿不定主意,他沒有做過這種手術,況且定位器的位置不清楚,一刀下去劃錯了地方怎麽辦?
“姐,這怎麽做?”他先問張靈。
張靈搖搖頭,也不知道。先給宋撿取子彈,再給周允取定位器,這一晚上的事太讓人震驚。
周允看向他們,眼神不像是逼迫,更像是求。“動手吧,不然他們就帶人找著我了,他們動作很快。”
張藝的手一抖,可腳步沒動。最後他一狠心,拿著碘酒、鑷子和手術刀過去,把第二盞燈開到了最亮。
這盞燈是和哨兵們換的,用日光充電。
而沙漠裡最不缺的就是日光。
“姐,你幫我準備縫針的東西。”張藝重新把手消毒,用碘酒大面積地塗抹周允的後背、肩膀、後腰。
結實的肌肉在碘酒的作用下變黃了一片。
張藝又遞給了周允一塊棉布。“要不要咬著?我們麻藥不夠了。”
周允把棉布接過來,咬在了嘴裡。他很少用麻藥,因為害怕麻藥會傷害大腦,破壞他的精神力。
等他把棉布咬緊的這一刻,張藝用手去按壓周允的肩胛骨,試圖找出定位器的位置。手指在肩胛骨上搜索,肩胛骨很硬,被肌肉和皮膚覆蓋,戴橡膠手套的手成了搜索器,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很平,摸不出來,張藝換了個地方,去按壓肩胛骨的邊緣。可是什麽都摸不出來,只能切開後再看。
“現在我要開刀了。”張藝提前告訴周允,“忍著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