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嘛!”
傅潤生深吸一口氣,想要坐起來,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從長椅上掉下去了。鬱青來拉他,他徒勞地掙扎了幾下,臉磕在了鬱青的腦瓜頂。
鬱青捂住腦袋,癟了癟嘴。
傅潤生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突然道:“你用什麽牌子的洗發香波?”
鬱青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愣愣道:“啊?”
“問你呢。”
鬱青誠實道:“不知道,我一個禮拜沒洗頭了。”
傅潤生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噎住了。他拚命擦了擦嘴,生氣道:“你怎麽可以不洗頭!”
鬱青滿臉無所謂:“晚上大哥回來,我就和他去澡堂啦。”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同情道:“我媽說,頭髮洗多了不好。你看你頭髮那麽黃,肯定是因為老洗頭,把頭髮都洗黃了。”
傅潤生不信道:“才沒有這種事!”
“怎麽沒有。”鬱青一本正經:“家裡的白床單,白襯衣,洗多了不是都會發黃麽?”
傅潤生將信將疑。
鬱青還想說什麽,忽然聽到不遠處二胖大聲的囑咐:“那你這回得還我!”
他倆循聲望過去,鬱青看到了細眼兒和扁頭那一幫人。
那夥孩子是一條街外軸承廠大院兒的,比鬱青他們大,領頭的細眼兒生著兩隻細細的三角眼,都已經上高中了。
丁香院兒號稱大院兒,其實住的人家也就那麽二十多戶。似鬱青他們這樣能天天在街上玩兒的小孩子一共也沒幾個。那年頭父母們忙著謀生計,孩子大都是放養,社會風氣也比後來粗野得多。大小孩子在街上欺負人或者被欺負是尋常事,打群架和各種火拚更是層出不窮。
細眼兒他們這幫孩子,也不能算是地痞流氓,因為還沒到兜裡天天揣著三棱刀滿街和人爭老大的地步,可欺負小孩子的事兒他們一向是沒少乾的。二胖上回已經被“借”走一個風箏了。
鬱青趕緊跑過去:“你上回借的還沒還呢!”
鬱青生得小小的,細眼兒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有你什麽事兒啊,又沒和你說話。”說完拎著風箏要往外走,卻看見了鬱青身後的傅潤生:“呦,這不是小雜毛麽?聽說你爸要給你添後媽了?不對,是你媽要給你添後爸了。”
有人喊道:“小破鞋!破鞋搞出小破鞋!”零零散散的笑聲響了起來。
傅潤生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見他沒反應,細眼兒挺乏味地擺擺手,領著一幫人走了。
風箏沒了,二胖垂頭喪氣,只能回家去。麻杆兒下午要上他表哥那兒補習功課,這會兒也該走了。鬱青回頭拉住傅潤生的手:“我們也回家吧。”
傅潤生甩開了他的手:“我先不回去。你們走吧。”說完他就自顧自轉身走了。
二胖心情不佳,也就沒太理會傅潤生。他對鬱青垂頭喪氣道:“唉,走吧。”
鬱青隨他走了幾步,停下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再玩兒一會兒。”
麻杆兒和二胖面面相覷,最後二胖道:“那行吧,你早點兒回家,不然你奶奶又要上我們家來找你了。”
鬱青點頭,轉身跑了。
江邊的太陽這會兒開始曬人了。鬱青眯著眼睛望了一圈兒,終於在台階上找到了傅潤生。
傅潤生兩個手死死絞在一起,眼睛直勾勾的,嘴裡嘟嘟囔囔。
鬱青輕手輕腳走過去,聽他低語道:“……去死。都去死……”
鬱青在傅潤生身邊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屁股向傅潤生挪了挪,挨近了。
傅潤生緊緊閉上了嘴。
鬱青這時候才看見他手裡的東西——還是那把小小的彈簧刀。
“你最好別把刀揣兜裡。”他沒話找話對傅潤生道:“我媽和我講過。以前廠裡有個人,老是把刀揣褲兜裡,有一天不小心摔倒了,刀子扎到了大動脈上,失血過多,人就死了。”
傅潤生突然抬起頭:“你媽媽是醫生?”
鬱青點頭,有點驕傲道:“嗯,婦產科醫生。”
“那你家是不是有好多醫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