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潤生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雖然衣服全都被扯得很不像樣子,但姿態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他終於抬眼看了眼鬱青:“你幹嘛拽著我?”
沒了眼鏡的遮擋,那一眼看得鬱青有點兒發愣。傅潤生的眼睛長得很特別,兩個眼窩深陷,眼睛的輪廓長又大,眼角微微向下,眼尾又是上挑的。這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生氣。
見鬱青不說話,傅潤生加重了語氣:“幹嘛拽著我?”
鬱青剛想說什麽,突然發現傅潤生手裡拿著一把很小的卡簧刀。
他嚇了一跳:“你……你怎麽有刀?”
傅潤生把玩的那把刀,折起來又打開,打開又折起來:“防身。”
鬱青瞪了那把刀一會兒,終於放棄了:“我們怎麽出去呀,你趕緊想想辦法。”
“你去窗戶上喊人。”傅潤生終於把刀收了起來。
鬱青趴到窗戶上。天色已經變黑了,校園裡這會兒空空蕩蕩的。他扯著嗓子喊道:“有人嗎?”
一連喊了許久,都沒有回應。禮拜五,人人趕著回家過周末,連打經的老大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鬱青口乾舌燥地爬下來,拽出書包裡的綠色軍用水壺喝水。喝了幾口水,他緩過來一點兒,對傅潤生道:“你喝水麽?”
傅潤生硬邦邦道:“我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鬱青哦了一聲,把水壺收了起來,沒注意到傅潤生對方沙啞的嗓音和吞咽聲。
鬱青抱著膝蓋在地板上發了一會兒呆,沒話找話道:“我叫丁鬱青,住北樓……”
“北樓203。”傅潤生啞著嗓子:“你說過了。”
鬱青驚奇道:“誒,你記得我?”
傅潤生又不說話了。
鬱青湊過去:“我去找你玩兒,你家老沒人。”
傅潤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認得你,幹嘛來找我?”
“現在不是認得了嘛。”鬱青又看了一眼窗外:“唉,怎麽辦啊,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啊。”
“會有人來找。”
“要是找不到怎麽辦?”
“周一會有人來。”
“哦。那吃飯和上廁所怎麽辦啊。”鬱青低落了一會兒,又精神起來,開始打量傅潤生:“你臉腫了,疼不疼?他們幹嘛要打你?”
傅潤生起身離開他,坐到了琴凳上。
鬱青湊過去:“我要聽《獻給愛麗絲》,《土耳其進行曲》也行!你會不會彈《藍色多瑙河》?要麽來個《喀秋莎》吧!”
傅潤生深吸一口氣,終於爆發了:“你煩不煩!”說完一口氣沒順過來,被嗆了個結實,開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鬱青趕忙把水壺拿過來,往他嘴裡灌了幾口水。
傅潤生喘過一口氣,陰鬱地看了他一眼:“你,離我遠點兒。”
鬱青把水壺擰好,屁股往邊兒上挪了挪:“離遠了,你彈呀。”
傅潤生煩躁地擦了擦嘴:“你沒有傳染病吧。”
“沒有吧。”鬱青想了想:“我媽是醫生,有的話她會告訴我的。”
傅潤生深吸一口氣,無聲地咒罵了一句。
C大調音階枯燥無味地響了起來。
第3章
傅潤生仿佛要故意和鬱青過不去,好聽的曲子一首不彈,就那幾個音階,叮叮咚咚地響。鬱青排練了整個下午,又寫了無數作業,跑了這麽長時間,早就累了。聽著傅潤生彈琴,越聽越困,於是直接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