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青遲疑道:“所以……”
“所以我們目標剛好一樣,不是很好麽。”潤生輕松道:“對了,你想好去學什麽專業了麽?”
鬱青搖頭:“沒有特別喜歡的專業,如果可能的話,大概到時候會選個材料或者機械設備相關的吧。只希望到時候不要考砸,能順利考上,就很知足了。我沒有你那麽厲害嘛。”
“還有好幾個月呢。”潤生摸著他的手:“別聽老師嚇唬人。考砸之類的說法都是無能的人給自己找借口,傳著傳著就被當真了。真到了大型考試,平時什麽樣,考試就是什麽樣,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哪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頂多題出得偏難怪,可話說回來,你不會,別人難道就都會麽?”
他難得一口氣講出這麽長一大段安慰人的話,鬱青驚奇之余,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怎麽感覺你好像緊張起來了?”
“我可沒有。”潤生道:“我考試從來不緊張。”
“誰說你考試的事了。你都不用參加高考了。”
潤生不說話了,他把鬱青再次拉到自己懷裡,臉埋進他的頭髮,吸了一口。
他們真的很久都沒這樣了。鬱青心裡的憂思淡了下去,臉上浮起了笑容。要是高考順利,他和二毛大學也會在一起的……想想都很令人憧憬。
他打了個呵欠,有幾分困倦地任由潤生抱著——現在天天都睡不夠,睡著了夢裡也有寫不完的習題。上晚課前來琴房呆一會兒,聽潤生彈彈琴,就算是放松了。
潤生摟著鬱青,臉在他頸窩裡亂蹭。蹭著蹭著,呼吸就變了。他貼著鬱青,有點兒膩歪又難耐地蹭他:“誒,你想不想……”
鬱青知道他想幹什麽。那種事,後來潤生又磨著他偷偷做過兩次。一次是高二快結束的時候,他去潤生宿舍午睡;還有一次是高二暑假裡的某一天,他跑去潤生家問一道物理題,沒想到問著問著就被抱住了——那次鬱青離開時恰好趕上傅工回家,四目相對,傅哲看他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凌厲。鬱青心裡不知怎麽有點膽怯,後來就沒再去過潤生家了。當然,也沒有什麽機會過去——潤生第二天就拖著行李出門參加夏令營去了,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有些事冷靜下來想想,確實有點兒不妥當。鬱青長大了兩歲,羞恥心跟著長了出來。以前可以毫無顧忌的事,現在好像反倒讓人遲疑了。
何況這裡又是琴房,硬說起來,算是公共場合了。他猶豫道:“不太想。你沒看書上說麽,次數多了對身體不好。”
潤生遭到拒絕,立刻開始悶悶不樂:“我又沒有很頻繁……”說到這裡,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你多久一次?”
鬱青臉紅了:“誰記得這個啊,大概半年一次吧。”
“騙人……”潤生難以置信道:“那,那你不想麽……”
鬱青歎氣:“我也不知道。每天都好累,想不起來。”並不是敷衍,而是真話——要不是潤生提起,鬱青自己是壓根兒想不起來這碼事的。他喃喃道:“真希望高考趕緊過去啊……”
潤生不說話了,只是無奈地蹭著他,手在他衣服裡摸來摸去。
鬱青被鼓搗得臉紅,身上也慢慢熱了。他心裡不知怎麽有點兒犯饞——很像小時候站在鍋台前,看著鍋裡的肉,想吃一口,又怕被大人看見數落的心情。
可回頭看到潤生嘴巴高高撅著,仿佛能掛個油瓶,他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他一笑,潤生就泄了氣,惱火地伸手掐他:“笑什麽啊?”
鬱青笑眯眯道:“沒什麽,就開心嘛。”笑著笑著,漸漸安靜下去,說不出的傷感和憂慮湧了上來:“也覺得壓力好大。”
“壓力個鬼。”潤生的呼吸慢慢平複。他伸手把鬱青剛發的卷子拖了過來:“哪個不會,我給你講。”
高中最後一段時光過得比想象中更快。鬱青嘴上說著想讓高考快快過去,可是日子像流水一樣溜走,他又盼著時間過慢些,可以讓他能再多做些複習。
複習其實也沒有特別多可以複習的,因為知識體量就那麽大。鬱青一直很勤奮,基礎特別扎實。潤生說得其實很有道理,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鬱青他們這屆很幸運,高考預選制度取消了,使得所有人都能有機會走上考場。不管結果如何,能經歷高考,都是給自己多年的苦讀一個交代。
考試之前鬱青一直很緊張,可真到了高考來臨的時候,他反倒比自己預想的要放松多了。周蕙原本想請個假去送他考試,鬱青說不用。他希望高考就和平常一樣,太過鄭重,反而會讓他更加緊張。
但他一個人去考場,總歸是讓家人有幾分不放心的。頭一天考試,潤生和二胖都自告奮勇來送他,最後變成了三個人一起去的考場。進場前二胖還很迷信地向四方拜了一大圈兒。而潤生呢,潤生幫鬱青對了對手表,然後用力擁抱了鬱青一下:證件放好,水壺不要擱在桌上。
高考那幾天的天氣悶熱得匪夷所思,整個城市似乎變成了一個碩大無比的蒸籠。鬱青所在的考場裡還有人中暑。而他心中始終平靜,題對他來說不算難,都是複習到了的東西。考試過程也很順利。
唯一一點兒意外出現在最後一門考試前。外頭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連傘都撐不住。馬路上的積水很快就沒過了行人的小腿。
二胖這天要去上班,只有潤生一直陪著鬱青。書包裡有準考證,潤生讓鬱青把證件用幾條乾毛巾套著塑料袋包好,然後把書包也裹了層塑料袋。兩個人冒著大雨提前往考場出發。
去考場的路上,有一條街因為地勢的緣故,被水淹得很嚴重,積水差不多齊腰了。鬱青把書包緊緊抱在雨衣裡頭,想蹚水過去。潤生卻忽然蹲了下去:上來,我背你。
大雨瓢潑,四周除了雨聲還是雨聲,幾乎聽不到其他。可潤生的聲音卻清晰得不可思議。鬱青趴到了潤生身上。潤生背著他從積水中慢慢走了過去。
那天鬱青他們考點有不少學生因為大雨遲到,耽誤了考試,但這些都和鬱青沒關系。他是最早到的一批學生,考試前老早就已經坐在座位上,把自己擦得乾乾爽爽了。
外頭大雨瓢潑,他在考場裡卻心如止水,很順利地答完了最後一門。
交完卷子出來,才發現外頭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天晴得不可思議,空氣是整個夏天從未有過的冰涼清爽。鬱青穿過那些翹首以盼的家長,最後在考點對面的大樹下看見了望著他微笑的潤生。
潤生坐在那裡,白背心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但他望著鬱青的淺色眼睛卻閃閃發亮,像是也被清水洗過似的。
鬱青跑過去,撲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