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有。”潤生抬起頭,柔聲道:“早說了,不怪你。你總得給我點兒時間,是不是?”
鬱青聽到他用這個語氣講話,就知道他說的沒有一個字是真話:“潤生……”
潤生卻打斷了他:“聽說明天有野外拉練。”
鬱青愣了愣,剛想說什麽,便聽見遠處有人在喊潤生的名字:“傅潤生,快來,服務社有貨了!”
鬱青不解道:“什麽有貨了?”
潤生把棉背心套在身上,拉過他:“防止拉練時讓腳廢掉的東西……快走……東西先放這裡……”
鬱青來部隊快半個月了,頭一次知道這裡還有“軍人服務社”。
所謂的“服務社”,就是個小商店——除了賣日用,也能照相和做縫紉。總之是個服務部隊生活的店鋪。
兩個人趕過去的時候,服務社裡頭已經全是人了。男生們集中在賣日用那裡,彼此嬉笑著或臉紅著,正在人手一包地搶紙巾。
潤生擠過去也拿了兩包,然後拖著鬱青排隊去了。
鬱青拿過來看了看,發現那不是什麽紙巾,而是衛生巾。鬱芬管這個東西叫“長白糕”,偶爾會打發鬱青去百貨公司幫她買。因為紅苑附近的百貨公司賣的衛生巾質量好,而她們廠子附近的小商店沒有那個牌子。
這東西還挺貴的,一包要一塊多錢,裡頭也沒有幾片。奶奶老說鬱芬嬌氣,明明婦女用紙三毛錢能買一大捆。
鬱青感覺有點兒不安:“當鞋墊麽?不太好吧……再說這個挺貴的……”
“管它呢。”潤生皺了皺眉:“我的腳全磨爛了。”
“那我等下回去給你拿紗布和藥。”鬱青安慰道:“上了藥,很快會好的。”
潤生終於小聲抱怨起來:“疼。”
他這個樣子,又好像和以前那個潤生沒什麽不同了。鬱青仿佛終於找回了一點兩個人從前相處的自然:“我再去買兩雙棉襪子吧。穿厚點能好些……”
他離開隊伍去買襪子。正在糾結買哪種好的時候,貨架另一邊傳來了吵鬧聲。
原來是女生們聽到消息趕來買衛生巾,而貨架上的衛生巾已經賣空了。
“老板,衛生巾怎麽沒有了!”
老板搖頭道:“沒了,看看別的吧。”
“那什麽時候有貨呢?”
“得過兩天吧。”中年老板忙著結帳,也沒怎麽理會她們。
有個臉盤兒圓圓,身形豐滿的女生衝著老板道:“你做啥子要把衛生巾賣給男的嘛?我們都沒得用……”
“我們也是花了錢的啊。”有個滿臉痘坑的男生理直氣壯道。
“那就不是你們該用的東西!”那個女生滿臉通紅:“婦女用品,不識字的嘛?”她衝老板道:“你不能把那個賣給他們!”
“先來先得!”有男生起哄道:“你看看你那樣子,莫非你已經是婦女了?”
那個女生看上去快氣哭了:“你耍流氓!”
“我可沒有。”男生惱火道:“你少在那兒胡說八道。”
“那不是有婦女用紙麽?”老板息事寧人:“還便宜呢……好了不要吵,這麽多人……等會兒宿舍該熄燈了……”
“這不是鬧眼子?”一個小個子女生用方言急切道:“我們明天要野外拉練,冇得那個不行……”
“聽不懂,講普通話啊……”
“你們拿那個只是當鞋墊,我們沒了那個不行……就像這邊有人流血需要繃帶,那邊卻有人拿繃帶擦鞋也不給人止血用一樣。”一個不太高卻很清晰的聲音傳了過來:“再說了,你們一人有兩片足夠用了,拆開來把剩下的賣給女生,這總可以吧。”
終於有男生把衛生巾放在櫃台上,轉身走了。
鬱青拿著襪子走過去,終於看見了那個說話的女生,是林巧柔。他尷尬地拽了拽潤生,小聲道:“你有兩片就夠了。”
潤生沒理他,只是衝巧柔十分紳士地笑了笑,把兩包衛生巾都塞進了她手裡。
巧柔看見他們,似乎也很尷尬:“那個……等下你們一人拿兩片吧。”
“不用了。”鬱青臉紅起來:“我們回去把毛巾剪一剪也行。”他舉起手中的襪子:“再說還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