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轍其實是有幾分慶幸的。
祈見說的抗拒沒有出現,薑昀祺不排斥他的靠近——雖然兩相比較,眼下似乎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裴玥打來電話,說要不帶人回江州,在省人醫接受全面的治療。
“全面治療”意味著什麽,聞措說得更直白:“你不要把精神康復中心想得那麽差……或許昀祺在那裡能好轉呢?畢竟都是專業的看護和醫生……”
裴轍直接拒絕,態度說不上好,總之之後再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把薑昀祺送省人醫康復中心事。
最難過的莫過宋姨。
薑昀祺沒醒那陣,宋姨天天掉眼淚,薑昀祺醒了,宋姨眼淚掉得更多,一天要去隔壁病房看薑昀祺好幾次。
後來薑昀祺出院依舊回老宅住,宋姨當即第二天也出院了,宋岐歸請了兩名保姆,專門聽宋姨調遣。
多數時候,薑昀祺坐在三樓那面朝天井的陽台,不知道想什麽。意識是清醒的,知道吃飯睡覺,也知道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多還是少。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按著自己的步調做自己想做的事。
裴轍始終陪伴他,和他說話,告訴他First戰隊的事。
First夏季常規賽壓線進了前五,但八月底的總決賽打得不是很好,總排名第四,網上吵了好一陣。春賽拿了冠軍,夏賽馬馬虎虎,隊長又遲遲不露面,難免不會引人討論。但緊隨其後,官方如約啟動三級盔調查,於是,夏賽的最熱輿論還未消停,新一輪爭議又紛紛揚揚展開。
不得不說是絕地狙擊進駐國內市場以來最“熱鬧”的一年。
九、十月是歇戰期。這在往年是戰隊換牌期,但今年因為史無前例的官方調查,涉及老牌戰隊P11、解散戰隊FightofFaith和新秀戰隊First,時間跨度上,涉及前年的冬季賽、去年的世賽和今年的春賽,真稱得上是“有史以來”了。
博宇從裴轍那裡了解到薑昀祺病情的嚴重,和隊裡說的時候,主要告知幾個主力隊員,大概意思就是隊長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歸期不定說得含蓄,大家也明白背後的其他意味。
薛鳴淮從來都看不慣這種“心照不宣”,當即扯開了談:“反正我不走。他薑昀祺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更沒提解散的事——你們態度端正點。”
林西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劉至也笑:“我們態度怎麽不端正了?”
博宇扶額:“就你一心端正。”
薛鳴淮嘴角略勾:“那行。散會吧。該幹嘛幹嘛去。下個月中秋記得給隊長發短信。”
一眾人:“…………”
九月中秋的時候,距離S市外大開學已經過去一星期。薑昀祺升大二需要參加軍訓,裴轍給薑昀祺申請了一年休學。
遂滸也迎來了短暫的宜人秋季。分外潮濕的雨季高峰已經過去,剩下的月份,最多不過兩三天的濛濛小雨。
中秋那天,裴玥一家也來了遂滸。
宋姨徹底脫拐,走路雖然慢了些,但不妨礙。難得來那麽多人,宋姨很高興,進廚房做了整整兩桌豐盛菜肴。
但吃飯的時候,宋姨沒吃幾口忽然放下筷子伸手捂住眼睛,過了會,站起來轉身朝廚房走。裴玥眼眶立馬紅了,也放下筷子跟過去。
宋雪瀅和宋岐歸對視幾眼,歎了口氣。
雯雯坐著不吭聲,安靜夾菜吃飯。聞措往裴轍杯裡倒酒,但裴轍沒喝,垂眸沉默,聞措拍了拍裴轍肩,最後都不知道說什麽。
整桌只剩聞翌咿咿呀呀,一雙澄澈大眼左右好奇瞧著。
中秋家宴吃得斷斷續續,寂靜無聲。
薑昀祺睡到晚上七點多,醒來發現裴轍坐床邊看著自己。夜色勾勒這個男人的半邊側影,薑昀祺睜眼定定注視。
片刻,裴轍問他餓不餓。
薑昀祺不吭聲,裴轍就給他穿好衣服,抱他下樓吃飯。
昏迷醒來的薑昀祺很不適應人多的地方,所以每次吃飯,都只有裴轍一個人陪著。
裴轍沒空的時候,就換宋姨,但宋姨不是很能控制情緒,一次陪下來,老人家眼睛都是腫的。
薑昀祺吃得不多,不想吃的時候會轉開頭,望向別的地方,再也不看面前的碗,那個時候,裴轍就知道他飽了。
宋姨待廚房看,見薑昀祺吃完就出來說:“帶昀祺出去走走吧,這些日子悶在屋子裡,他肯定也想出去的。”
裴轍注視無知無覺的薑昀祺,過了會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