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轍打斷他,沒有遲疑:“如果調整不了,就回家。”
薑昀祺愣住。
裴轍的話讓他想起九年前正式出院預備去附中上學那會。
那時的薑昀祺在裴轍眼裡,就是剛下殼走都走不穩的雛鳥——雖然在旁人看來冷冰冰愛答不理,只有裴轍知道這隻雛鳥有多弱小。
只要薑昀祺身體不舒服,或者情緒有些不對,裴轍就會讓宋姨領他回家。搞得宋姨有一陣也神經敏感,校門口接到背著書包孤零零走出來的薑昀祺,總得好好看一番,跟觀察陽台那幾盆花似的,全須全尾還不夠,必須保持陽光燦爛、雨水豐沛。
但缺的課也得補,薑昀祺不想去上學、不想和同學接觸的時候,裴轍就請家教,看上去是縱容的。後來這家教也請了一年多。
就連那會不常來的裴玥都發現,這一年裴轍放心不少。
第二年重新去上高一,薑昀祺記得很清楚,裴轍盯了他大半學期的課業,無論多忙,都會找時間事無巨細地問他適不適應,班上同學對你好不好。
薑昀祺很奇怪,倒不是奇怪之前裴轍總讓他回家。因為一年後,裴轍就不再縱容,薑昀祺再有厭學情緒、再不想寫作業,裴轍也不會說讓他回家的話,只會面無表情讓他“好好想想”。
在裴轍看來,那留出的一年是薑昀祺的適應期,過了這個適應期,離巢獨立就是必須。再弱小的鳥也有骨骼長全、凌空飛起的一天。
——薑昀祺奇怪的是裴轍潛意識裡居然會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對他好。
“適不適應”、“好不好”問得多了,薑昀祺有一次反問裴轍,為什麽要對我好,他們又不是宋姨。
裴轍沒想到,難得被噎住。
過了會,像是真的有些疑惑,裴轍忽然問薑昀祺:“只有宋姨能對你好?”
這下換人愣神。
捏著書頁細瘦白皙的手指悄悄頓住,接著一點點蜷起。
那是裴轍第一次見薑昀祺臉紅。
蒼白冷漠的少年一瞬不瞬注視他,眸色微變,水藍深處漣漪浮動,漸漸的,臉頰就紅了。
裴轍以為他不舒服,伸手去摸,誰知薑昀祺竟然偏頭躲開,眼睫倉促眨著,沒看裴轍,手下飛快翻起書頁,嘩啦嘩啦,像是在掩蓋什麽。
好久,裴轍聽見薑昀祺輕聲說:“裴哥也可以。”
裴轍後來沒說什麽。
如果讓他再次回想這個時間久遠的小插曲,裴轍還是會覺得薑昀祺是不是不舒服才臉紅的。
遠處,夏閔路星嵐還在奮力招手,身後提示登機的語音播報有條不紊。
薑昀祺回神,笑著說:“裴哥,沒那麽誇張。”
“世賽那會不也是?但世賽結束後,我就沒有過了。我只是需要時間。估計等奧仔被抓住,消息少了,就不會這樣了。”
裴轍沒有說話。
薑昀祺給出的理由表面上看都說得過去。但也只是表面上。
隔著電話,薑昀祺能感覺到裴轍無形氣場的迫人壓力,默默尋思,這會是真有點凶……不說話的人最凶。
薑昀祺等了等,硬著頭皮說:“裴哥,我先回基地了。我隊友都來接我了……”
裴轍沉聲:“晚上我會打電話給你。”
想和裴轍掛電話的衝動第一次這麽強烈,薑昀祺想也沒想:“好。”
薑昀祺不想讓裴轍太擔心。
剛才幾句話,薑昀祺從裴轍語氣裡聽出了不同以往的擔憂,薑昀祺想,晚上就不要說這些了。
一上車,博宇就坐過來興奮說:“雲神,常規賽小組名單出來了,你知道我們和誰一組嗎?”
薑昀祺脫下書包擱一旁,頭也不抬:“P11?”
夏閔:“隊長好神!”
路星嵐:“哇!”
薑昀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