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昀祺靠在裴轍肩頭,凝視籠罩在四周的漆黑夜幕。
裴轍步伐沉著,穩穩抱著他。
薑昀祺忽然想起兩年前那場火。
寒夜裡,赤紅色烈火在樹林滾滾燃燒,所有人面目被抹上一層猙獰焰光,鮮血與汽油混合在一起,並不密集的槍聲聲聲致命。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也是這樣,他被裴轍抱著離開現場,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從來都是如此。
從來。
從第一次被裴轍救起開始。
他的人生似乎隻平靜了九年。
九年前血雨腥風、驚濤駭浪,大爆炸將所有塵埋,於九年後,再次將他拖入絕境。
從裴玥家出來,那種被如影隨形的驚悚並沒有消失,薑昀祺能感覺到,只要自己回頭,他就能精準無比地找到那個人——或者說,被那個人找到。
薑昀祺輕聲說:“裴哥,我是不是不會好了?”
裴轍腳步微頓,嗓音卻毫不遲疑:“會好的。”
薑昀祺沒說話,過了會,埋進裴轍肩窩小聲:“裴哥別擔心,我會好的。”
兩個人說的“好”似乎不是一個意思。
薑昀祺想,幻覺和裴轍還是不一樣的,裴轍有溫度,會親他,會抱他,幻覺不會,幻覺只會拿槍指著他。
薑昀祺覺得自己能夠分清這些。
——完全能夠。
裴轍想起的是今天上午在省人醫和祈見的談話。
在那漫長的兩個多小時裡,祈見一句話都沒說。
裴轍告訴祈見,薑昀祺的幻覺就是自己,也將遂滸最後那場大爆炸裡發生在自己和薑昀祺身上的所有細節告訴了祈見。
最後,祈見說:“你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裴轍神情沉黯,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最壞的結果就是,他不認識你是誰。”
“他會漸漸分不清你和幻覺,他會將你視同危險,抗拒你、抵觸你。”
“直至再也不想看見你。”
過了很久。
裴轍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滿臉歉意的祈見,語氣平靜:“有什麽辦法能盡可能緩解,讓他記住我?”
他似乎很快接受了祈見給出的最壞結果,所有的情緒伸張都被自我吸納、完全克制,言行理性而成熟。
理性到近乎薄情。
而實際並不是這樣。
祈見反應都沒這麽快。
他善於共情,即使作為局外人,他也在自己給出的診斷裡難以抑製悲傷。
祈見愣了下,片刻,斟酌道:“可以通過加深你們之間相處的習慣。我的意思是,你們平常是怎麽相處的,就怎麽相處,在他病情反覆的時候,通過某些習慣去留下印象,類似於烙印,這個對後期會有所幫助……畢竟幻覺只能對他產生精神作用,你卻是真實存在的。”
裴轍說:“我知道了。”
進門兩人就親起來了。
裴轍格外溫柔,溫熱雙唇在薑昀祺耳邊頸邊鎖骨流連,薑昀祺勾著裴轍輕輕笑,說想洗澡。
裴轍就抱人去浴室。
薑昀祺一直帶著宋姨給的珍珠白玉牌,兩拇指大小的雪白的玉牌被捂得完全貼合體溫,捏在手裡像是要與肌膚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