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轍沒叫醒薑昀祺,打開車門把閉著眼睛主動往前伸手的薑昀祺抱出來,然後輕輕關上車門。宋岐歸扭頭看見,壓低聲音讓師傅們早點回去休息,說這段時間不用晚上趕工,家裡來親戚了。
最前面一位高個子、外形精瘦黝黑的師傅為難道:“宋老板,不是我們要趕,工期真的緊。兄弟幾個下周得去老營房整修,這段時間雨太多,營房倉庫又塌了……”
宋岐歸神色了然,轉頭看了眼兩手環住裴轍趴肩頭睡得香呼呼的薑昀祺:“我先去安頓我家小弟弟,一路趕過來累壞了。咱們待會說。”
高個子師傅笑了下:“行。”目光從宋岐歸身上移開,看見裴轍愣了下,似乎是眼熟的。
宋岐歸沒注意,抬腳領裴轍進去。
一樓修整面積最大,四面牆體和承重磚木都被重新粉刷加固,潮濕空氣裡,花梨木的氣息被氤氳得格外濃鬱。
“一樓不住人,太潮。十二月份的時候還好,就是陰冷,壁爐得從早開到晚……二樓吃飯會客,前陣子就裝好了……”
宋岐歸帶裴轍走到最裡面一截寬闊木質樓梯前,輕輕拍了拍觸感細膩的扶手:“專門從外面訂的黑胡桃木和柚木,三樓還有整牆花梨木,感覺還真不錯。”
宋岐歸原本想法並不打算這麽興師動眾,局部裝修,添添刪刪就好,原材料也完全可以在遂滸就地取。可後來從宋姨幾次督促中琢磨到自己媽可能打算回來養老,宋岐歸想了想,便專門請了當地最精乾的一支裝修隊,好好將老宅修整番。
兩人一前一後踩上樓梯,除了剛開始的一聲嘎吱,之後再無其他聲響。
“您不知道,這樓梯以前不能同時踩兩個人,光一個人踩那動靜能傳到三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塌。現在好了。”
一路過來人聲不斷,薑昀祺睜開眼望四周,過了會從裴轍身上下來,跟著宋岐歸一起摸樓梯扶手,仰頭看宋岐歸說話,哈欠一連三個,閉上嘴巴下秒就被裴轍牽著上了二樓。
二樓乾淨整潔不少,濕度也沒那麽大,除濕的掛壁和地毯是遂滸常見的編織物,據說效果和活性炭類似。廚房和會客廳佔了大半,宋姨在裴家就很喜歡待廚房,這裡二樓的廚房用具更齊全,一側還有儲藏室和恆溫恆濕的酒櫃。一眼就能看出酒櫃是新裝的,也肯定是宋岐歸的主意。
二樓去往三樓需要繞過中庭天井,再上一層台階。這樣既隔絕了喧嘩人聲,也因為天井日常通風,更去了一層濕氣。
前刻還能聽見一樓裝修師傅來回走動四處搬運,準備歇工的模糊動靜,到了三樓,這些全不見了,耳邊只剩中庭吹來的簌簌風聲,還有簷下偶爾撲朔的雨滴聲。
一間主臥三間客臥除了面積,陳設差別不大,都是黃花梨的床,柚木地板,還有胡桃木的櫃榻。
宋岐歸理所當然先帶薑昀祺去客臥,指著衣櫃最上層對薑昀祺言簡意賅:“昀祺自己換床單。東西都在裡面。”
薑昀祺點點頭,覺得這不是問題,畢竟有裴轍,便轉頭去看裴轍。
哪想宋岐歸直接將他往門裡推了推,像推雛鳥離巢一樣,開口也像最後囑咐,指著裡間浴室說:“新裝的,熱水也有,早點睡,不然長不高——你看看你才到裴長官哪裡。”
半醒的薑昀祺思路跟不上:“……”剛想說是裴轍太高了,宋岐歸就很自然關上他的門,領裴轍去了主臥。
門關上的最後一眼,薑昀祺抬頭見望向他的裴轍眼底全是笑意。
在宋岐歸看來,自己整理內務是薑昀祺必須做好的,簡直就是天經地義。
門的隔音效果很好,薑昀祺坐在床邊發呆,鼻端是隱隱約約的木頭味道,乾燥清透,聞久了,醞釀出一股似有若無的淡雅橘皮香。
薑昀祺慢吞吞起身去浴室洗澡。也不管行李箱還在裴轍那。
到了主臥,宋岐歸沒再說床單浴室之類的小兒科問題,裴轍同他都是部隊出來的,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簡直不算事。
宋岐歸說他就住隔壁客臥,待會一起喝點。
裴轍說好,一邊蹲下身打開行李箱把薑昀祺衣服和洗漱用品拿出來。
宋岐歸沒多待,直接去二樓挑紅酒,晚間飯桌上因為要開車回來就沒喝酒,眼下哪有不喝的道理。
挑好紅酒去敲主臥門的時候,發現裴轍並不在主臥。左右瞧了瞧,宋岐歸轉身去敲薑昀祺房間。
裴轍走來開門,身後浴室傳來淅瀝水聲。
宋岐歸站門邊,盯著鋪了一半的床,摸了摸鼻子,不是很明白,半晌猶豫道:“哥哎,不帶這麽寵的。他都二十了,十七八歲還能理解……我二十的時候,部隊搞內務,地縫都要刷得鋥亮……”
裴轍彎起唇角,回身繼續幫薑昀祺鋪床:“昀祺不是你。”
宋岐歸百思不得其解:“車上我就想說了,怎麽走哪都要你抱。這麽慣真不行,以後就是媽寶——不對,兄寶,這出去怎麽經歷社會——”
浴室水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薑昀祺推開門出來,濕漉漉的頭髮垂下,沒精打采的,看了眼宋岐歸,又去看裴轍,藍眸莫名陰鬱。
短袖短褲,露出來的肌膚白得跟瓷胚似的,直直杵浴室邊,身後水霧繚繞。
宋岐歸被薑昀祺盯得瘮得慌,但某種程度他也算習慣,早幾年薑昀祺一直這麽瞪他,見狀“嘖”了聲,又去看裴轍:“你看看,還瞪我。我說錯了?男子漢大丈夫——”
哪想裴轍拿著浴巾走過去將人從頭裹到腳,然後又抱去了床上。
宋岐歸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