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驚了,握著一把沒擇完的芹菜幾步趕出來瞧薑昀祺,皺眉道:“網友?”
薑昀祺穿好鞋站直了點頭,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對,之前一起玩遊戲的網友”。
宋姨還是皺著眉,眼神擔憂,商量道:“昀祺,什麽網友?你可別被騙了……要不聽姨的,還是不要去了?”
薑昀祺愣住,想了下解釋道:“我認識他很久了。他還挺有名的,聽說是職業競技選手。宋姨,有那種把打遊戲當職業的人。我這次去見他是為了問點事,不會被騙。地方距離學校也不遠,我坐公交去,下午三四點肯定能回來。”
芹菜還滴著水,宋姨站著沒動,表情嚴肅,見薑昀祺說得有頭有尾,還想說幾句:“三四點三四點,到底幾點?中午在哪吃飯?帶錢了嗎?對了,裴先生最近給你零花錢了嗎?他老是出差,我都不知道裴先生記不記得住……”
薑昀祺掏了掏外套口袋,掏出好幾張一百,似乎自己也沒想到一掏這麽有,表情略微疑惑,思索好久才想起是上回買教輔書的時候自己拿的,不過沒用完,這麽想著,再一掏,口袋底果然還有幾枚硬幣,幾張二十五十。
薑昀祺全部擱到宋姨面前,幫裴轍說話:“給的。不過我用不到。抽屜裡還有好多。裴哥每隔一段時間就往裡放錢。”
宋姨見狀又不滿了,眉頭皺得足夠嫌棄。兄弟倆是真不會過日子。不由叮囑:“身上帶那麽多錢做什麽?要是被壞人盯上怎麽辦?裴先生也真是。零花錢零花錢,你才幾歲?就給你這麽多錢?”
薑昀祺眨巴眼,完全不知道說什麽。
最後敲定具體回家時間,沒收超額的幾張一百,薑昀祺總算被允許出門。
公交需要換乘,換乘之後兩站,再過條馬路就到了。但第二趟公交來得出奇慢。
薑昀祺想了想,路線他都認識,距離見面還有十五分鍾,薑昀祺決定跑過去。
跑一會還可以,久了喘氣就難受,不過比前兩年好多了。高中所有體測他都沒參加。高三最後一次體測的時候,本來想參加,臨到頭被裴轍知道,裴轍親自去了趟學校,拿著他往年裡的體檢檔案,最後還是沒參加。
薑昀祺放慢腳步,冬日裡冰涼空氣吸入時緩慢滲透,一口吸得太深,薑昀祺自作自受,咳嗽了好一會,胸口就有點疼了。
咳嗽止住的時候,薑昀祺正在跟一群人過馬路。但這群人都朝一個方向看,薑昀祺之前沒注意,這會也抬頭去看。
距離很近,一眼就可以看到撒了滿地的深紅血。
出車禍了。
自行車車輪還在卡車底下,輪胎還在一點點地轉。騎車的人不知道在哪裡,殷紅的血卻一直在淌,蔓延出一大片血跡。鐵腥味順著風向浮過來,冷冽濃稠。
人群裡有女孩看了一眼就害怕地捂著額頭快步走開。事發在前幾分鍾,現場目擊者小聲唏噓,交談那幾秒的慘烈。交警正在大聲說著什麽,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
好幾撥人站在斑馬線上,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散開,綠燈時間接近尾聲。
視線從大片血跡上移開的前一秒,薑昀祺腦海陡然閃現那天在商場,兩個小男孩對準自己做的詭異手勢。
與那時的茫然困惑不同,心底像是有回聲,冷厲恐怖,暗示自己,這是一個指令。
什麽指令。
薑昀祺不知道。
再仔細去想的時候,昏暗灰沉、有著鮮豔紅色地毯的商場畫面倏地跳幀一般瘋狂撕扯,眨眼又霎時靜止——畫面斑駁閃回:指令發出的下一秒,滿地淌血。怎麽都淌不完,眼前全是紅的。
寒意從腳底升起,手腕不受控制地顫抖。
薑昀祺低頭,怔怔盯著自己手心。
很乾淨。
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心底有個聲音和自己說,血不是自己的……
那是誰的。
嗓子口艱澀,薑昀祺嘗到了血腥味,也許是因為此前的咳嗽,也許是腦海裡過分清晰的屠殺場面,讓他想要嘔吐——
猛然間,手肘被外力扯開,薑昀祺不受控制地跌出!
就在外力襲來的一刻,薑昀祺下意識想要做出什麽——
但緊接著,耳邊傳來呼嘯而過的車鳴,伴隨粗魯至極嗓門頗大的司機罵聲——現實將他狠狠拽回!
紅燈早就亮起,拐彎的車輛衝出,差一秒就要撞上他。
“過馬路看紅綠燈。剛才怎麽了?”更近的聲音響起。
薑昀祺抬頭,面前一張臉似乎在哪裡看到過。薑昀祺動了動嘴唇,一個音也沒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