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髒兮兮一臉血汙的小孩蜷在角落中,抱著一隻小狗,呆滯地看著這一切。
銀止川從她面前經過時,她僵硬地抬頭看了銀止川一眼,銀止川注意到她的眼睛裡仿佛有淚光,但是小孩卻沒有任何表情的,只是那樣癡傻木偶一樣坐在那裡。
流箭來了不知道躲,飛石砸在面前也沒有動靜。
“你……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銀止川下意識說。
但是旋即,他又愣住了:星野之都此刻,哪還有安全的地方?
連驚華宮淪陷,恐怕也不過時間問題。除了早前逃走的那些人,現今還留在城內的百姓,恐怕都要成為盛泱的陪葬了。
“小心。”
下意識的,銀止川替小女孩擋下了又一隻飛來的流箭,叮囑她:“總之不要留在這裡……找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先躲起來……!”
來不及親自將小孩護送到一個完全安全的地方,銀止川隻得將她先摟起來,然後連同她的小狗一同塞入一個空房屋的米缸中,再三重複:“不要發出一絲聲音……不要亂跑。等到足夠安全的時候,再出來!”
可是,什麽時候會是“足夠安全的時候”,那個時候還會不會到來,銀止川也不知道。
他已經放開這大局太久,無力去改變它什麽了。
小乞丐的去向已經追丟,銀止川隻得接著往前走去——
在更接近城門的地方,有眾多黑壓壓的人影。看不清楚他們集結起來在做什麽,只能聽見有隱約的嘶吼和哭腔。
擔心打草驚蛇,稍作停頓後,銀止川從路邊一個死屍的身上剝下一套衣裝,混進了人群裡。
“我們……會死的吧?”
兢兢戰戰的聲音,一個士兵蜷縮在城牆根下,低聲地顫抖說。
“不、不會的……”
然而另一個同伴,恐懼已經令他笑起來比不笑還難看,仍鼓勵地回答說:“只是射出一箭,射完之後,我們就立馬撤下……當初告文上是這麽說的啊。應當不會出事的。”
“可是,那些在前面批次裡上的人,根本沒有活著回來啊……”
臉上黑黢黢的小兵仍舊在發抖:“連屍體也沒有看見……”
“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
同鄉人僵硬地扯動唇角:“……所以才沒看見屍體……也許還有另一條撤退的路,他們都從那裡走了。”
“……”
集結的隊伍中,一片沉默。
但是任何人都知道,未知的恐懼在這支小隊中流竄,形成無形的、但巨大的壓力。
他們就是見到城頭昭示而來報名“勤王”的義士。
因為有禦史台的一紙文書,又能領十顆金銖,這些一生都或許沒有見到如此多錢的貧家小孩幾乎毫不猶豫地就加入到了其中。
可是入編之後,令人驚異的,號稱要將他們培養成“盛泱砥柱”的王為良等大員,卻根本沒有對他們進行系統的訓練。連基礎的操兵都沒有進行過。
隻給他們每人發下一支做工精美至極的琉璃玉箭,握在手中冰涼徹骨,即使在陽光下,也透出一種詭譎陰冷的味道。
王為良叮囑他們,將自己的血液滴入一滴到這玉箭之中。
而後,就再也沒有管過這支“義兵”。
“不、不要再無端猜測了!”
似乎是無法容忍軍心瀕臨潰散邊緣,一個剃著平頭,模樣看起來老實至極的兵站了起來。
“莫大人王大人,都是很好的!他不是給了咱們十顆金銖嗎!?你們莫要恩將仇報,做那畜生不如的事!”
老實的兵聲音大,嗓門粗,似乎是極少在人前這麽大聲說話,連臉也漲紅了:“……觀星閣、林禦史,說的道貌盎然,但是哪個給過咱們一個子兒!?要我說,他們一直與王大人莫大人為敵,我早就看不慣他們了!”
“……”
眾人怔怔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