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繹說:“去看看麽?這樣難得的異景,有些人一生也碰不到一次。”
慕子翎微微頷首,秦繹便出了門,在門外等他。
片刻後,慕子翎穿好衣物,也跟了出來。
他們兩個好像很難得有這樣平靜相處的時光,簡直叫人不習慣了。
慕子翎起初走在秦繹後面一點的地方,但秦繹時不時回頭等他,他就漸漸走到和秦繹並肩的位置去了。
府宅和外頭都很熱鬧,跟過節似的。
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魁梧男兒們都仰頭癡癡望著,喃聲說:“我的娘誒,這景色,這輩子沒白過了……”
“俺要把這蝴蝶兒都記下來。”
也有人說:“回去講給俺婆娘聽……!”
在城內,有商鋪房屋擋著,還看不太真切。
秦繹問:“要去外頭的營地瞧麽?那裡看的更清楚。”
慕子翎未吭聲,但秦繹往城外走了,他也就跟上去。
銀色的蝴蝶,遮天蔽日地朝同一個地方飛去,天空中還時不時有“撲簌簌”落下來的銀粉。
慕子翎伸手接了數粒,銀閃閃的,卻在觸碰到他手指的瞬間變得暗淡,極快消失不見。
“不要碰。”
秦繹看到他的動作,微微蹙了一下眉頭,道:“……這是不詳的齏粉。”
慕子翎略一挑眉:“為什麽?”
然而問到了,秦繹又不說話了。
慕子翎自然不會追著問,就也自顧自轉過身去,接著往前走。
他的身形籠在濃稠的夜裡,周遭是如夢似幻的楓樹,只在今夜抽枝繁盛。
疏疏落落的影落在慕子翎的白衣上,好像一場夢。
秦繹看著慕子翎的身形,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從前他是恨他的。
恨他不擇手段,行為殘忍陰毒。
但是當慕子翎真的垂死在他面前,秦繹第一次發現,他是那樣驚慌無措,心急如焚。
看著慕子翎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他……甚至覺得他很可憐。
覺得一個殺人者可憐,這是一個多麽危險可笑的想法。
可是少年的身形單薄瘦削,在重傷的昏迷中叫他的名字,無知無覺流下眼淚。
但秦繹碰到那滴冰冷的淚水時,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混蛋,所愛橫死人手,他卻憐憫起殺人凶手來了。
秦繹喉頭滾了滾,眼眸壓抑地閉上,不看那在斑駁月影下行走的白衣人。
慕子翎倒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隻專注地望著周圍的景色。
他們好像誤打誤撞碰到了一場海市蜃樓,所見一切都是虛妄,但是卻那麽美,那麽令人沉迷。
“你……”
靜默良久,秦繹先打破了沉默,問道:“你為什麽那麽與雲燕作對?”
慕子翎聞聲,微頓,回過頭來,看著秦繹。
他似乎有點不明所以,秦繹便解釋道:“孤記得在梁成的時候,你說過,要殺夠七百萬人。”
慕子翎淡淡的“嗯”了一聲,秦繹問:“但孤以為,你只是想報復夠所有的雲燕王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