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與侍衛焦頭爛額地捉著明妃衣袖,催促她:“王上是不是中邪了?”
明妃額頭上微有薄汗,喘息片刻後,方才鼓起勇氣走上去,溫聲輕輕對秦繹說:
“晚上風大,王上在這裡做什麽。隨妾身回去睡覺好嗎?”
秦繹怔怔望著她,臉上滿是倦容。說:
“孤做噩夢了。”
“什麽樣的噩夢?”
“夢見他全身都是血,離孤越來越遠。”
秦繹說:“孤叫他,他也不應。孤不知道他要走到哪裡去。”
“怎麽會。”
明妃說:“慕公子在夢裡等著王上呢。王上隨妾身回去躺下,閉上眼就能看見他了。”然而秦繹怔怔的,突然發起抖來,絕望說:“他不會原諒孤了。”
“孤對不起他……孤折了他的腿,毀了他的手,他連夢也不肯入孤的夢來。”
明妃啞口無言,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出口。
“……叫人送一些草藥給他。”
秦繹卻突然說,他望著眼前女子的臉,不知想起了什麽,神經質地道:“上次孤罰他太重,他手痛得很,不要留下什麽舊傷才好。”
明妃的手被秦繹死死攥住。
秦繹道:“孤不應該怪他的……羅浮那麽遠,他能帶著荔枝趕回來,孤還沒問他累不累。”
明妃緩緩意識到秦繹陷入的是哪樁往事了。
那是秦繹酒後叫錯名字的那場臨幸後不久,明妃發現自己有孕了。
秦繹繼位多年,后宮這是頭一次添喜。一時間朝野歡慶,舉國同喜,連秦繹的太傅都親自派人給明妃送了賀禮,明裡暗裡暗示她:
這說不定就是秦繹唯一一次有子嗣的可能了。
請她千萬把握住,給梁成的江山留下後路。
然而秦繹對此,卻好像表現得不是那麽欣喜。
他主要的精力都留在了慕子翎身上——
一時要慕子翎去羅浮給明妃采荔枝回來;一時夜夜宿在明妃寢殿;一時給明妃賞賜無數,還大張旗鼓。
然而沒過多久,明妃小產了。
在吃了慕子翎送回的荔枝之後。
這本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有機會懷孕,自然也有可能小產。
但秦繹卻大怒,認定此事和慕子翎有關,重罰了他。
慕子翎不善辯解,也不愛辯解,從頭到尾隻說過一句話:
“我屠城,但我不下作。”
當時明妃看著他那樣冷冽的眼神,直覺他沒有說謊。
她不想叫秦繹處罰他,但是秦繹沒有聽。
“孤得給他送一些藥去。”
秦繹說:“否則他那樣揉,瘀痕幾時能消啊。”
“……”
明妃啞聲說:“……王上,慕公子已經不需要了。”
“怎麽會不需要。”
秦繹閉目哽咽:“孤看見他總是拿了亂七八糟的草藥敷塗手背,那些東西,散不盡瘀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