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略的三言兩語,大致講了在遇到銀止川之前的經歷,以及自己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然而銀止川聽完,卻問:
“那你也讀過書?”
“讀過。”
西淮輕笑了一下,看著自己的手指:
“四書五經,君子策論,二十四史,都讀過記爛。”
“那你……”
銀止川頓了頓,道:“那你在妓館的時候,他們沒有因此珍惜你麽?”
“珍惜。”
西淮品讀這兩個字,覺得很可笑一樣,反問道:“你知道在妓館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什麽。”
“討男人喜歡。”
西淮漠然說:“否則讀過再多書也沒有用。沒有男人想上你,照樣會挨打。”
“……”
西淮坐在靠窗戶的那一側,視線並沒有看銀止川。
他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纖細而脆弱,像他的人一樣,有一種天然的冷鬱感。
這是本應當用來讀書捧卷的一雙手。
但是在通妓坊,它學會了很多和提筆完全無關的東西。如何撫慰自己,如何取悅他人……
“說起來,確實很多人喜歡這個。”
良久,仿佛想起了什麽,西淮微微一笑,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問道:“你喜歡麽,銀少將軍?”
銀止川:“…………”
目光中,這個寒玉一樣的年輕人神情中有一種嘲弄與自厭的神情,好像通過掀開自己的傷疤,能得到一種自虐一般的快意。
銀止川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隻道:“你為何不將它取下來。”
“現在你已經離開赴雲樓了,如果你想,我不介意你把這東西弄掉。”
然而西淮卻略一彎唇,淡聲說:
“鎖死了。這輩子都取不下來的。”
通妓坊給不聽話的新人戴上這樣的東西,就是為了叫他們記住自己的身份——
無論你從前是如何的名門公子,冷冽心性。進了這裡,都只能是一個苟延殘喘的人下之人。
不配再有尊嚴人格。
這仿佛和刺字黵刑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毀去一個人最後的心理防線。
銀止川不知道再怎麽將這場談話繼續下去,就一直沒有吭聲。
外頭的街道很吵,但馬車裡很靜。
時不時碾過一顆小石子,會略微的顛一下。西淮的神色冰冷而漠然,從側面看過去,就好似一個沒有早已沒有喜怒的白玉雕像。
隻那麽靜靜地側臉望著窗外。
下車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這個西淮根本不希望別人知道的緣故,銀止川似乎略有歉意,伸手扶了扶西淮。
西淮一頓,隨即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受,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謝謝”。
……
見銀止川下馬車,府裡的小廝都趕忙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