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麽?”
“當然不是啊!”
銀止川驟然提抬高音量。
大概過了這麽久,他還是覺得很委屈,說道:“怎麽可能是我?那天我老老實實的,照常去街頭打架。校場操練一散我就去了,家門都沒回,怎麽可能翻牆爬樹乾,不小心弄碎那神鳥的蛋?我冤死了!”
西淮:“……”
“但是平常家裡惹麻煩最多的人就是我。”
銀止川歎了口氣,說:“一出事兒,我爹就都懷疑到我頭上。早知道,平常就不翻那麽多次牆了。”
“你以前經常翻牆嗎?”
西淮問。
“也不是很多吧。”
銀止川回憶了一下,估摸道:“大概也就比走正門的次數多那麽幾百回。”
“……”
“哎,反正那次我爹很生氣。因為已經報奏給先帝了,五彩鸞雀這時候死,很不吉利。……他就捆著我跪到驚華宮門口,打了我兩百軍棍。……軍棍和藤條抽是不一樣的,藤條頂多就是疼,但是過十來天也就好了。軍棍不一樣,那次軍棍,是真差點打得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西淮看著銀止川。
晌午的陽光落下來,透過竹林和高大的樹木,斑斑駁駁的。
但是少年將軍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眼睛微微眯了眯,臉上的神色不像是憂愁或委屈,反倒有點像輕松和無所謂。
仔細看……還會發現有些說不出的柔軟與懷念。
“我被他揍得倒在雨地裡,是我五哥把我像死狗一樣拖回府……”
銀止川說:“其實我有點懷疑,那個真正不小心弄破神鳥蛋的人可能是我五哥。他每個月逢四都要出去聽說書人講話本子的。”
“……後來他照顧我的時候,說我的腿要是好不了,他就把他的腿還給我。再後來……我們每次出征,在戰場上他總是擋在我前面,替我受了好幾次傷。每次都說,要我跟在他後面。”
銀止川笑了起來,想那段日子真好啊,哥哥們每一個都在,打得府邸裡雞飛狗跳的,不像現在這麽沉默。
即便點滿了燈,也顯得很荒涼。
西淮注視著銀止川,銀止川想了想,說:“其實我早就原諒他了。”
“沒有他,我說不定也早就死在疆場上了。他護了我好幾次的,早就還清了。”
“那是很好的日子嗎。”
許久,西淮輕聲問。
“那是很好的日子。”
銀止川認真答:“我們每天一起耍槍,喝酒,嬉鬧。偶爾老頭子不在的時候,就一起去星野之都最高的縹緲樓上往下看,瞧來來往往的名妓美人。”
“我與六哥喜歡吃酒,五哥雷打不動地聽話本子,四哥愛去秋水閣,三哥偶爾在卿卿姑娘的府邸前默默徘徊,但永遠也不敢敲門……二哥養了一隻蛐蛐兒,大哥愛鑽研廚藝。我很懷念我們那時候一同吃酒擲骰子,自由自在打馬的日子……”
西淮微微彎了彎唇角,許久後說:
“……每個人都曾有一段很好的日子。”
而後他站起來,走到那個收集雨薔薇的竹簍旁,背起來走了。
銀止川:“……”
“哎。”
他說:“你幹嘛去啊。”
“釀酒。”
西淮頭也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