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李公子,你娘讓你這趟出去有心儀的姑娘就帶回家,你這麽快就要完成任務啦!?”
交談間,那邊更年長的商人扭過了頭來,衝他們打趣兒。
這名李少爺登時漲紅了臉,連連擺手:“你們在胡說什麽!……”
卻也有人知道這不過是胡鬧的玩笑話,笑著衝慕子翎晃了晃手中的囊:
“外來的公子,要不要過來同我們一起喝酒!”
慕子翎平靜想,如果這些人知道他是誰,手上沾著怎樣的鮮血,大概連同一個洞穴都不會和他待,更不必談一同喝酒了。
“謝謝。”
慕子翎將水囊遞回年輕商人手中——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低聲說:“我累了,想休息了。”
小少爺晃了晃手中的水囊,還是和方才遞出去的時候一樣多。
他也沒有看見慕子翎寧開過囊口。不免便有些失落:“你沒有喝……”
慕子翎卻笑起來,示意他冰冷的手指已經因為剛才在火堆邊烤熱的水囊熱起來了,說:
“我取到暖了。”
……
在慕子翎遠離赤楓關的這段時日,秦繹正在慕子翎曾經呆過的舊宅裡發瘋。
沒有人敢靠近,所有侍衛仆從都被秦繹趕出去了,偶爾有探聽消息的探子回來稟告,“沒有找到慕子翎的行蹤”,更是引來秦繹更大的怒火。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秦繹發如此大的脾氣。
從前他從來都是自持冷靜的,即便聽聞先王突然駕崩,也幾乎沒有動容分毫,十分有泰山崩於眼前不動聲色的素養。
“你們是廢物嗎……是廢物嗎!!”
秦繹怒吼:“他一個大活人,能逃到哪裡!?”
“巫婆,術士,都試了,追不到。”
隨從囁嚅:“那日營地大火,幾乎死了九成的人,情勢混亂,也沒人目擊到……兩軍對壘,又是戰時,尋起人來束手束腳,實在是難以為繼啊王上……!”
秦繹冷然注視著他們,墨色眼眸中滿是說一不二的為君威儀。
“王上,我們在赤楓關已停留了接近兩月,如今最後一座城已唾手可得。”
一名幕僚也見縫插針,進諫道:“不如早早攻下最後一座城,便回梁京去。否則拖得時間愈久,這糧草也總有耗盡的一天啊……”
“……”
秦繹不吭聲,半晌,他眯起眼,道:“在這裡的時候,都尋不到慕子翎。待孤回了梁京,找他豈不更是大海撈針?”
幕僚微微一哽,抬起頭來望著秦繹,突然橫下心來將臣子之間議論過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王上,您又是何必一定要找到公子隱呢?”
秦繹一頓,幕僚道:“——於公,他已然是個廢人。沒有輕功,恐怕連行走都不便捷,又成了那個樣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對我梁成不利。”
“於私,雲隱道長已死,這世上在無人會換舍之術,即便您將他找回來,也沒有任何用處啊……!”
這是近來軍營府宅中都竊竊私語過的話題。所有人都明白找慕子翎回來已經於事無補了,卻無人敢真正到秦繹那裡去說。
——他看起來已經太瘋了。
仿佛中了一道叫“慕子翎”的魔怔,所有旁觀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有秦繹自己深陷其中,盲人摸象。
“臣……”
幕僚說:“臣願死諫,請王上三思!!”
秦繹是天生的帝王。
這是所有臣子對他做出的評價。
他機敏,成熟,有眼光,城府深沉,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