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淮略微頓了一頓,還是認出了來人,遲疑問:
“……林禦史?”
林昆稍稍頷首:“有緣了。”
禦史台,鎮國公府,觀星閣,都是在那場禮祭大殿上被佔卜出會出亡國三星的地方,西淮和林昆更是都被下令禁足。
沒想到卻會不約而同地在外頭遇見彼此。
西淮將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問道:
“林禦史出來這是……?”
“隨意逛逛。”
林昆答:“你出來買東西?”他視線同樣落到西淮手邊的小竹籃上,說道:“不如同路走一段兒吧。”
禮祭大殿上的蝶夢玉,本就是西淮動過手腳的。上面出現的三個地點,也是他想要除去的三個人而已。
否則用腳指頭想,都會明白林昆怎麽會出叫盛泱亡國的人?
——這樣一棟搖搖欲墜的大廈,銀止川林昆等人早已是它最後的支撐梁柱。
故此,此時西淮和林昆在一起走著,難免心中一時有些心事重重的,也略微提防著林昆。
加上他人本就少有言詞,更是顯得仿佛十分冷淡一般。
“西淮公子似乎不太喜歡我,是麽?”
同行片刻,林昆倏然開口問。
西淮確實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此時聞言,稍稍一頓,略微笑說:
“怎麽會?”
“恐怕這次如果不是我戴著帷帽,西淮公子一時沒有認出我來,公子也是會伺機避開的吧?”
林昆顯然還記得上次他們同行前往平民棚,西淮全程避著他的事情。
“林禦史取笑在下了。”
西淮稍稍行禮,臉上帶著一種禮節性的微笑:“我只是一個出身赴雲樓的小倌,身份卑賤,與林大人同行只會覺得赧然,又怎麽會刻意避開林大人?……只是林禦史這隻帷帽,確實叫我沒有認出您。”
“是麽?”
林昆淡淡笑了一下,平靜說:“只是我現在如果不帶這帷帽出門,走在路上是要被人砸臭雞蛋的。”
他是極其清雅冷逸的人,平常一身普普通通的深青色官服就穿得鶴立雞群,而今俊秀的面孔卻整個被帷帽的輕紗遮的嚴嚴實實。
要在過去,街上誰喊一句“禦史台的林大人出行啦!”,恐怕整條街的人都會趕過來圍觀,想要親眼瞧一瞧這位清正廉潔、出身世家卻甘願以權勢對抗權勢的禦史大人是何模樣。最誇張的時候,說是萬人空巷、前呼後擁也不為過。
卻沒想到現今已經整個顛了個個兒。
但是林大人萬幸心態還算平穩,此刻說起自己會被人砸臭雞蛋的事,神情中也毫無波瀾,平平淡淡。
西淮沉默了一下,片刻後說:“萬民迂腐,希望大人不要往心裡去。”
“萬民迂腐啊……”
林昆喃喃著這句話:“所以不值得保護,是麽?”
西淮心裡一頓。
他心想和林昆說話真是太累了,這個人很聰明,也足夠敏感,隻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就容易被抓住把柄。
“西淮。”
但他還沒來得及即想好怎麽回應,林昆就已經再次先開了口。他挑眉望著西淮,問道:“可以這麽叫你麽?——其實,我剛在望亭宴上見到你時,就注意到你了。你是很有才華的人,是麽?……但是,你又很冷情。”
西淮臉上流露出一閃而過的詫異神采,但是很快,他又立刻收住了。
“噢?林大人何以見得。”
“你從鎮國公府出來,我一路上就在你身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