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止川慢悠悠看著天,想在這世上,原來誰也是過得不快活的。
上至沉宴,下至平民百姓,任何人來到這世上,都是受罪的。
“她為什麽不讓我們管?”
走了片刻,林昆還是忍不住道:“她不想救她的女兒了麽?如果她告訴我那個司歷的名字……”
“林大人,你可知世上有‘萬念俱灰’這個詞?”
銀止川道:“如果活著是生不如死,那活著也不再有那麽大的吸引力了。”
“你現在還覺得廢除欽天監會令百姓的信仰分崩離析麽?”
他又問:“動搖民心?”
林昆默然。
“我本以為……”
他極低聲說。
一種極大的無力充斥了林昆的心,他不知道該怎樣去描述這種感覺,只是無力。
在他以為拚命做事,總能讓這個國家越來越好的時候,但是原來有那樣多他從不知道的惡事,在陰暗的角落生根發芽。
“林大人,不必自責。”
靜默中,驀然西淮突兀地開了口。他微微眯起眼,看著他們即將離開的這片光禿禿的山,風中他的碎發被微微吹拂了起來。
青衫人說:“你只是一個人啊……即便傾盡全力,也無法與眾多宵小為敵的。”
他的聲音很低,猶如在穿越時光說給另個人聽。
像在與林昆交談,又像只是在喃喃自語。
林昆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小倌會突然安慰自己。
一路上他甚至都刻意避開了他與他說話的。
“……明天我再來一趟。”
林昆抿唇說:“這件事,總要解決。”
西淮卻笑了,說:“明天麽?你明天來,她們也許就不在了。”
林昆和銀止川臉上都露出訝異的神情。
是的,西淮終於想通了。
就在方才,他突然明白了女人為何說“你們來得太晚”,進去時她又說弄髒了圍裙,請他們稍等。
甚至那指甲縫裡的暗沉汙跡也得到了解釋。
——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殺死了那個司歷。
那兩個放在黑黢黢中堂角落裡的包裹就是她們的行李,在銀止川與西淮敲門時,她正準備帶著女兒逃走的。
所以才隔了那麽久才開門,她在猶豫。
他們的到訪擱置了女人的計劃,使她匆匆將行李藏到了門後。
“我們現在回去,還能看到那個男人的屍首罷?”
西淮漠漠然說:“他應該剛死不久,也許就埋在院子裡。”
那名司歷也許是來再讓女人求他,得意滿滿地欣賞女人的絕望神情,讓她知道自己錯了——身為低微的螻蟻,竟然敢反抗!
那麼你只能得到更殘忍的懲罰!
卻不知道女人早已經萬念俱灰,身處毫無希望的絕境下,她早已經瘋了。
他去找她,她正好拖著他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