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物是人非,同樣的地方,桌子上的菜都已經冷了,剩下些殘羹冷炙。
昨天留在銀止川身邊的白衣客,也不知所蹤。
李斯年從樓下拾階上來,看到銀止川的第一眼,就是他坐在木雕桌旁,身邊一個人沒有。手臂肘彎撐在腿上,掌心握著一隻錦囊,神經質地反覆摩挲。
眼神空茫而僵硬。
整個人說是失魂落魄再恰當不過。
“止川……”
李斯年欲言又止,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銀止川聽到聲音,立刻抬眼看了李斯年一眼。但是很明顯不是他期待的那個人後,他眼裡燃起的那抹光又很快暗淡了下去,隻低低說:
“噢……是你啊。斯年。”
李斯年心裡五味陳雜,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許久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出口一句安慰道:
“放心,城門口我已經吩咐過了。凡是用鎮國公府的令牌出城的人,都一律扣押帶過來。……其余的幾個出城小路,也都派人過去看著了。”
這實在是很用心的安排,如果實施下去,很難有人能從固如金湯的星野之都逃脫——
只是西淮如果還沒來得及出城的話。
銀止川揉了揉眉心,很疲乏的。他勉強擠出一個笑,朝李斯年說:
“多謝。”
“不客氣。”
李斯年答:“你與西淮公子……在查賑銀上幫了枕風許多。這都是應該做的。”
頓了頓,他看到銀止川頗為不好的臉色,又問道:“你中午是不是還沒有吃東西?讓小二上點酒菜來吧。也把這些殘羹冷炙撤下去——”
“不。”
然而話音還未落地,銀止川就立刻有些神經質地說道:“不要撤走。……這些是我和他吃過的最後一頓飯了。也許……這個就是我和他吃過的最後一餐飯。”
“……”
兩個人之間倏然一靜。
這實在是個頗為悲涼的形容,過了許久,李斯年才極低聲道:
“不會的……不會就這樣,變成最後一面的。”
但是銀止川默然地看著手中荷包,沉寂得就像一尊化作了石頭的雕像。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他才鬧脾氣,突然負氣出走。”
許久過後,銀止川輕輕地啞聲說。
“但是想來想去,我們這幾天一直都過得很開心的,也沒有什麽爭吵。他不應當這麽嚇我的。”
“……”
“這種事,有時候說不清。”
李斯年揉了揉額頭,勉強說道:“你和西淮公子……”
“我從認識他那天開始,就有一種直覺,好像他最後是會離開我的。”
李斯年話未落地,銀止川卻就突然打斷他,輕聲說道。
他眼裡有一種奇異的平靜,好像在這樣極致的疲倦和突如其來的打擊之後,終於陷入了一場妥協——
如果無法接受的噩夢早已經在降臨之前,暗含征兆地預示過無數次,那麽真正發生的時候,人是會反而有一種不必再擔驚受怕的如釋重負。
“他看我的眼神,對我說話的樣子……我不知道怎麽形容——”
銀止川說:“好像有一點冷淡,又有點不願意深交,因為他知道他是會離開的。”
“我發現了,可我還是願意對他好,因為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