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對這樣詭異血腥的場景,那名肩上停著雪鷂的少年卻好似已經習以為常,他閉目坐在陣中,似在冥想,又似在沉睡。
倏然,在月光透過烏雲的那一刹那,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透明瓦罐中的蟒蛇也嘶叫起來,好似被什麽無形的力量攥住了身軀——
但那一切都顯得徒勞,只見在頃刻之間,那瓦罐中的蟒蛇就在肉眼看見的速度下迅速溶解乾癟下去,刹那之後,瓦罐中就只剩下一灘血水。
“成了?”
見狀,中年男子開口,略顯得有些急迫問:“是所有中蛇毒的人都會入幻境麽?”
那施術似乎對雪鷂少年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他先是口角流血,漸漸的鼻腔和耳朵也滲出鮮血來。
但是他睜開眼,眼睛卻是茫茫然的,眨了眨,而後才又恢復馴服的模樣。
“嗯。”
中年男子籲了口氣,這才遞給少年一方巾帕,又獎賞一般掏出一粒紅丸,讓雪鷂少年服下去。喜形於色道:
“這下沉宴要手足無策了,一失民心,他還有什麽!?”
“你那邊也要盯緊。”
說著,男子轉向一直都不說話,神色也淡,簡直像度身事外了的西淮:“一定要給沉宴施壓,同時盯住銀止川。”
他頓了一下:“……濯銀之槍的事有下落了嗎?”
西淮平平淡淡說:“沒有。”
男子本想擰起眉頭,神情也變凶惡了一瞬。
但是旋即想到,此次給沉宴施壓的策略都是出自西淮之手;能把全城異端辦得如此逼真,也是西淮一手造就,不由默了默,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要抓緊!……”
他道:“你是唯一一個讓銀止川帶回府的人啊,西淮,你可不能叫花君失望。”
西淮在態度冷淡這一方面可謂是一視同仁,不僅是對銀止川,對上京的人一樣。
“不放心我麽?”
他微微笑了一下,低聲道:“那你也可以叫花辭樹自己來委身仇敵,婉轉承歡一晚試試。就不必這樣懷疑我了。”
“……你!”
男人臉色數變,顯然被激怒。但他大概也知曉西淮的脾氣,深呼吸數次,按下了自己的憤怒。
他換上一副笑面孔,盡管那笑容已虛假至極:“西淮公子,你何必總是這樣心高氣傲?”
“——我們的目的,分明是一樣的啊……”
西淮卻不想再與他們繼續耽擱下去,若不是必要,他見這些人一面都覺得厭煩。
隻冷冷放下手臂,寒聲問:“還有事麽?”
“沒有我就回去了。銀府也不是想出來就出來,想回去就能隨意回去的地方。”
“好。”
中年男子微笑著說:“請。小四,送一送西淮公子。”
那名神情總是柔和馴服的少年默默起身,站到了西淮身後。
他的功夫確實很好,似乎還摻雜著某種幻術。每次帶西淮進出鎮國公府,從來未驚動過任何人。
這次回去時,也一如既往地順利。
只是在中途的時候,大概是不久前還施了術法的緣故,雪鷂少年精神頗有些不濟。方才中年男子遞給他擦過血跡的巾帕,不留意滑出口袋,從空中落了下去。
西淮微微一怔,似乎覺得不妥,想叫他停一停,將那巾帕處理掉。
但是此地距離銀府大概還有半條街的距離,實在談不上近。只是一條帶血的巾帕,也不是落到了鎮國公府裡面。倒是他自己現今出來時間已久,還是快快趕回去比較重要。旋即按下了這一想法,沒有出聲。
可是西淮萬萬沒有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半個時辰之後,恰恰好有一個遠行的人回星野之都,路過此地。
他正欲往銀府去,在空無一人的朱雀大道上看見了這條巾帕,瞧見上頭的血跡,略覺奇怪後,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