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遇的時候開始,銀止川就從來沒有見過西淮真正的樣子。他的冷漠和寡淡都是偽裝,不讓任何人接觸到裡頭敏感隱秘的內裡。
卻不想真正揭開的那一天,是這樣的千瘡百孔。
西淮想,他也是曾不顧一切去愛過銀止川的。
就像飛蛾撲火那樣。
用這一顆滿是傷痕的心,禁錮在深淵的軀體,不顧一切地想要靠近他,給他一份自己能給的最純粹的愛。
過去銀止川給予他的那一份毫無保留的喜歡,他有好好珍藏,也有竭力回應。
到而今,他要收回就收回吧,他也並沒有欠他什麽。
西淮突然感覺有些疲倦,他身形繃得像一把張緊的攻,聲音卻低微得仿佛精疲力竭:
“我說從來沒有愛過你,”
西淮低啞說:“是對的。”
“……”
“毒也是我下的。”
西淮說:“你若是心裡覺得生氣,就殺了我。我給你陪葬。”
銀止川:“……”
“我想清楚了。”
西淮低低說,他像用盡了所有力氣,聲線虛軟無力:“你是我的血仇遺孤,你要死,我該拍手稱快才是。又為什麽要難過?”
無論我們曾經是不是互相傾心,你又用自己的性命救過我。
世間牽掛,本就一筆亂債,還過了還會添,不如一了百了,誰也不算虧欠。
西淮已經很累了,他有點想靠在門框上,找個地方坐一坐。
幾天沒有進食的饑餓讓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瀕臨極限。
然而銀止川看著他的模樣,突然臉色變了變。
只見西淮額上不知何時覆上了一層密密的汗,不知是極冷還是極熱,他用手臂緊緊地抱住自己。
銀止川疑心西淮是不是又有什麽詐術,然而直到看他幾乎坐不住地往下栽去,才終於忍不住往前,將白衣人一把攬入了懷中。
西淮身體不住地發顫,他像痙攣一樣劇烈地哆嗦著。
少年起初還想推開銀止川,不叫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但是片刻後就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西淮……西淮?”
銀止川略帶遲疑地低聲叫他。
西淮全身上下仿佛被萬蟻噬骨,痛癢得幾欲發瘋。
他拚命蜷縮身體,想忍住,不要顯得那麽狼狽,卻只能將掌心摳得越發鮮血橫流。
銀止川有些不如何是好,他無措地看著西淮,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樣一回事。
紅丸的藥癮終於爆發了,且來勢洶洶。西淮感覺清醒的意識正在一絲絲抽離自己的身體。
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隻死死咬著唇。實在忍不住後,他抓住了銀止川的手。
“殺了我……”
他張口無聲地喘息了一聲,仰頭說不出什麽意味地看著他,啞聲道:“銀止川,殺了我。……不要再看下去了……”
朱牆黛瓦,九重宮門,驚華宮。
沉宴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楚淵了,一方面是楚淵有些回避他,另一方面,是他遇到了樁棘手的事——
王為良上報說,家裡的信箋丟了幾封,也許他們溝通來往的事被人發現了。
沉宴從十三歲起開始有了七殺這一人格,而後他時不時就會出現短暫的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