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第幾天,總算有人靠近了來,端著一碗水放在他唇邊喂入。
慕子翎不喝,他抿著唇,露出一種奇異的笑意,輕聲說:
“秦繹。”
他看不見,但他聞得到他的味道。
乾淨的皂角味,摻過著些若有若無的淡淡松香——這是他批折子處理軍務時慣點的香。
秦繹注視著這張慘白狼狽,但桀驁不減的臉,靜然將碗放下了。
“不喝麽?”
他問。
“我嫌髒。”
慕子翎道。
秦繹靜了一會兒,而後抬手扯掉了慕子翎眼睛上的黑布。
慕子翎眼睫微微顫動,他原以為自己需要閉一會兒眼才能適應光亮,卻睜開眼,發現整個房間都是暗的。
房間的窗紙和門都被用布從外面遮住了,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慕子翎沉默了片刻,倏然輕笑道:
“秦繹,你為了折磨我,總是願意下這麽大的功夫。”
秦繹未吭聲,隻一言不發地給慕子翎手腕換紗布。
他的左手現在可謂傷痕遍布——
先是炭火燒傷的手心手背,接著挨了秦繹一箭。數天沒換藥,再不收拾就要化膿了。
“你要給慕懷安收拾容器嗎?”
慕子翎看著秦繹的動作,漠然地譏諷問。
秦繹動作微微一頓,卻隨即平靜道:
“孤給過你機會了。”
“——你殺了他,以命抵命本就公平,沒有什麽問題。”
慕子翎臉上露出一個冷謔的笑,怔然地看著床頂,喃喃說:
“……以命抵命。真是好一個以命抵命。”
慕子翎的雙手都被固定在床上,不能挪動分毫——
甚至怕他召來陰魂,連十根手指都被紗布一圈圈纏起來了,不能彎曲分毫。
秦繹給慕子翎包扎完手腕,慕子翎問:
“阿朱呢。”
秦繹未吭聲,慕子翎又問:“你們準備幹什麽?”
“殺了我,然後喚慕懷安回來嗎。”
秦繹未置可否,慕子翎卻笑起來:“何必如此。你當初放我去死,也不必費這麽多事。”
慕子翎指的是當初西湖邊救他的事,秦繹卻以為他講的是不久前戰場上他中屍毒那時候。
暗室內,空氣潮濕沉鬱。
秦繹始終不曾說過什麽話,慕子翎靜靜與他對視片刻,而後厭煩地轉過了眼睛:“我不想看見你,出去。”
然而秦繹頷首,漠然說:“還有一樁事要辦,辦完我就出去。”
言畢,他拍拍手,從門外一下進來數名隨從。
“你的輕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