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調羹扔回碗裡,漫不經心說:“慕子翎,你應當知道,你在孤這裡,就是個替代品而已。”
“孤高興時候給你一口吃的,不高興,你即便餓死孤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看在你跟了孤那麽久的份上,孤賞你一卷涼席,裹了扔進亂葬崗裡。狗啃鳥啄,任你是風華絕代的公子隱也好,容色殊麗的雲燕王子也罷,都不過如此。”
秦繹笑道:“你以為你死了孤會傷心麽,孤連看也不屑看你一眼。”
“……”
秦繹盯著慕子翎的臉頰,說得乾脆快意,但他瞧著慕子翎毫無波瀾的臉龐,心裡又生起一股無從由來的煩悶暴躁。
半晌,他將碗用力往桌案上一摔,恨聲道:“說話!”
慕子翎連眼皮也不掀開,就那麽閉著眼,啞聲說:“從這裡到沉星台,快馬加鞭十個時辰。”
“你快些將我送去,我還來不及斷氣。”
“……”
秦繹被噎得心口一窒,握緊拳道:“沒那麽便宜你,等到歸邪星現時,再要你償命。”
“不用那麽苛求。”
慕子翎卻說:“我和慕懷安一母同胞,換舍成功幾率九成以上。有沒有歸邪星相照,都沒有太大影響。”
“孤要你活著你就得活著,孤要你死,你才能死!”
秦繹卻咬牙說:“孤早跟你說過皇恩浩蕩,生死皆不由命,你為何就是記不明白!?”
慕子翎無動於衷,卻在心中低笑想,一個人想活下去,有時候或許很難;但求死,總是世界上最輕易的事情。
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
“你不想早日見到慕懷安麽?”
慕子翎終於睜開眼,平平望著他:“你為了換他回來,委曲求全這麽久,終於到這一日了,反倒不著急了麽?”
這不過是慕子翎隨口說出的一句話,落到秦繹耳中,卻像點中了他軟肋一般。
是啊,從聽聞慕懷安死訊的那一刻起,秦繹就欲殺慕子翎而後快,甚至想過付出任何代價就他回來都可以。
但是時至今日,再見慕懷安已經近在咫尺了,他卻竟然徘徊起來。
他想一定要等到期限的最後一天為止,讓慕子翎活到期限的最後一天為止。
但是為什麽呢?
秦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心中就像有某個禁忌一般,每次深想,都會控制不住地心慌意亂起來,仿佛即將面對一個他根本承受不了的事實。
“孤到時候會親手掐死你。”
秦繹說,“但是現在,孤讓你吃東西,你就得給孤吃東西……!”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是狗。”
慕子翎輕聲說。
他的臉清瘦而雪白,緊閉的眼睛和無力微蜷的手指令慕子翎看上去孱弱極了——
他再也不是從前輕狂恣意的公子隱了。如果是略微崎嶇的道路,恐怕他現在連站起來都很吃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慕子翎卻反倒顯出一種曾所未有的輕松自由,比從前更像一陣捕捉不到的風。
他的模樣落到秦繹的眼中,便有一個聲音不住地在親耳邊說:“……你即將失去他了,你即將失去他了!”
秦繹眼睛發紅,手指不自主在衣袖中微微哆嗦。
他無意識般伸出手,捉在慕子翎領口,開始胡亂地扯慕子翎衣物。
“孤才不在乎。”
秦繹低啞說,好像說給自己聽一樣:“孤不過把他當做替身罷了!!”
慕子翎雙手被受傷,腿又毫無知覺,根本像毫無還手之力的小獸般在秦繹手中任他搓圓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