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翎道:“迂腐、陳朽、固步自封、崇尚血脈與宗族……我要是神,神要是真的存在,必定忍不住第一個滅了雲燕!”
慕蒙掙扎的幅度已經微弱了下去,從遠處看來,他與慕子翎甚至沒有接觸,但是他的生命正在慕子翎的手中飛快流失。
“你有什麽可詛咒我的……又有什麽詛咒還會讓我懼怕?——這世上最痛的酷刑與最折磨人的絕境,我都已經嘗過了。”
慕子翎輕笑著湊近慕蒙,望著他那垂死的臉:“……你們這些連‘百鬼纏身’都熬不過的廢物。”
慕子翎微微揚起手,小鬼松開桎梏,阿朱卻在他的腕間蓄勢待發,預備將即將氣絕的巫師雙目眼珠吞進腹內。
但就在慕子翎退開數尺,避免被鮮血濺上白袍的時候,驀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後怒道:
“慕子翎——!”
慕子翎的背影驀然一僵。
只見在他身後,數尺之外,一眾武將文臣垂眼恭敬地跟著為首的一人。
那人穿著暗龍紋的玄黑勁裝,外頭披鎧掛甲,引領百官,尊貴華美,身形挺拔——正是剛去校場點完兵的秦繹。
秦繹緩緩從台階上走下來,沉重堅硬的鎧甲隨著的動作碰撞出輕微的聲音。
百官在原地靜立,遠遠地噤若寒蟬地看著兩人。
慕子翎唇微微抿緊,雙眼閉了數秒,未等秦繹靠近,然後再次睜開,仍固執地對阿朱道:
“殺。”
阿朱飛撲出去,然而秦繹的動作快得更是驚人。
只見他以扳指為暗器,挾力而發,又準又狠,慕子翎隻得出手攔截,轉瞬間阿朱又纏繞回了他的腕間。
“放肆!”
秦繹走下台階,擋在慕蒙身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慕子翎:“光天化日,在王宮公然殺人,你當孤的話是耳旁風!?”
慕子翎一聲不吭,隻冷冰冰地看著地面。
“誰讓你出來的?”
秦繹冷笑道:“孤的旨令不管用,下次得直接折了你兩條腿才能叫你聽話是麽?”
慕子翎微微偏著頭,不肯看秦繹。
在這偌大的外庭,秦繹身後站著文武百官,周圍是看熱鬧的雲燕戰俘,只有慕子翎是孤零零一個人,讓他看上去格外孤獨。
仿佛一匹孤立無援的小狼。
半晌,慕子翎彎唇,輕笑了一聲,望著秦繹道: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手也長在我身上,我看誰該死,就讓他去死。”
秦繹臉色驟變,沒想到慕子翎竟敢對他說出這樣的大逆不道的話來。當即寒聲喝道:“羽林軍,給我押下去,杖責兩百!”
“——我看誰敢!”
然而慕子翎袍角飛揚,霎時周身陰風四起,數張慘白的臉嘶吼著在他身後緩緩浮現。
蛇王阿朱爬到了慕子翎的肩上,直立起來,以詭異的豎瞳打量著周圍禁軍。
——慕子翎在戰場上,是以一種何等的陰邪手段殺虐屠城的,秦繹一直沒有親眼見過。
哪怕世人再如何傳慕子翎詭譎殘忍,他卻幾乎從未在秦繹面前展露過分毫。
大概是某種偶然的巧合,秦繹每次見到他時,連衣袍,都永遠是雪白乾淨的。
慕子翎與秦繹,仿佛達到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微妙平衡,只要秦繹不將他逼上絕路,他就替秦繹殺人。
現下這等劍拔弩張的氛圍,實在是十分少見。
“……哈,慕子翎……”
正值兩人對峙之時,剛才瀕死的慕蒙驀然低笑著嘶啞出聲。他被秦繹擋在身後,憐憫地看著慕子翎,低啞道:“我當你投敵叛國,是在梁成換得了什麽高官厚祿……原來不過,也是被這樣當成嫌惡、多余的人。”
“你的命就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