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淌出來,流在大街上。圍觀人群都被嚇得不住發抖,一陣陣惡寒隨著男人抽搐的身體爬上脊椎。
慕子翎騎著馬,就這樣踏著男人的血,走進了王宮裡。
……
夜半,承燁殿。
慕子翎平亂歸朝,秦繹卻根本沒見他。
他隻讓宮人來帶慕子翎回宮,又派人來做了些簡單的兵部交接手續,便沒了。
接風洗塵的慶功宴沒有,凱旋而歸的嘉獎也沒有,承燁殿內光影晦暗,炭火都燒完了,數月前離開時放在桌上的冷茶依然在那裡。
一如往日的冷清冰冷,無人掛心。
慕子翎覺得秦繹八成是還不知道他回來第一天,就破了他“一月內不見血光”的令這事,否則如果知道,他大概早就過來興師問罪,又用什麽花樣來折磨他了。
但那又何妨呢?
慕子翎想,他與秦繹是什麽關系,他在秦繹心中能值幾分分量,他早就再清楚不過。沒什麽期待的事,也就不會真正傷到他。
承燁殿裡一個宮人都沒有,慕子翎點了一盞小燈,自己打水洗沐完,換上身乾淨袍子,獨自摸索著去睡了。
只是沒睡多久,果然就被一名宮人叫醒,那太監掐尖了嗓子道:
“慕公子,王上宣您去爾樂宮一趟。”
慕子翎早有預料,毫不意外地一笑,將衣物重新穿好,隨宮人往爾樂宮去。
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裡面傳來聲冷淡、低沉的聲音,帶著種生來便高高在上的威儀,寒聲道:
“跪下。”
第3章春花謝時02
慕子翎跪在台階上,膝蓋處正頂在凸出的那個地方。
秦繹下了讓他罰跪的令後便再未出聲,從慕子翎的角度看過去,能瞧見他坐在房裡的桌案後,批改折子的剪影。
夜露寒重,慕子翎跪了一個時辰腿就已經麻了,秦繹卻沒過多久就吹了燈,自己去睡了,隻留下兩個宮人站在外頭盯著他。
這意思,八成就是要讓他跪一宿的打算。
阿朱怕冷,過了子時,就纏在慕子翎的腕上討吃食。
慕子翎垂眼看著它,漠漠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阿朱便立刻歡欣地湊上去,貼著那淌出來的血珠子吮。
“吃飽了就分一些它們。”
慕子翎淡淡道,他微微抬眼,在眼角的余光裡看見不遠處,那些藏在黑暗的陰影裡垂涎的影子。
世人皆說,地處苗疆的雲燕國詭譎野蠻,子民都奉巫蠱之術。
可是除了慕子翎,放眼整個雲燕國也沒多少玩巫蠱玩出了氣候的——
尋常百姓也不過是家裡養幾隻毒物,能做些簡單地驅鬼請神;能真正馴服蛇王,養小鬼令鬼兵的,三朝以來,只有慕子翎。
因為,他是用自己的血和壽命喂著它們。
想到此,慕子翎微微露出了些許笑意,淡淡想,是啊,倘若沒有像他一樣被逼入絕境,卻又那樣瘋狂強烈地想要活下去,誰能熬得過“百鬼纏身”的痛苦,又甘願折壽耗命地養著這些厲鬼呢?
只有心有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執念,比那無法投胎的孤魂惡鬼還要狠戾偏執三分,才能熬過刀山火海,闖過無間地獄還能再回到人世。
……只不過當慕子翎終於獨自撐過了這些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視作比命還要重要的執念,原來不過一場笑話。
秦繹躺在床上,批完折子已經不早,他卻閉著眼沒有分毫睡意。
靜了片刻,終歸還是怒氣難平,他從床上坐起來,問幕簾外守著的太監:“慕子翎還跪著嗎?”
太監答:“是,慕公子從方才便一直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