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簡上去就朝慕子翎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那我也先弄死你!”
他使勁地掰著慕子翎的手指,要將他掌心的那枚銀針摳出來。
然而正爭執間,壓著慕子翎一名少年突然喊道:“糟了!太子殿下!”
眾人朝著他望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瞧見一名高冠廣袖,身著華美長袍的端秀少年在侍從的前呼後擁下走了過來。
慕懷安容貌溫雅,雖然與慕子翎是一母同胞,卻看起來與慕子翎是完全不一樣的少年。
一個是舉止得體的雲燕太子,一個是長在潮濕角落中蒼白而陰鬱的花。
“太子殿下會將我們拿去明鏡堂麽?”
一名王室子弟有些怕了:“被王上知道我們這麽胡鬧就遭了!”
“他不會這麽多事吧……興許都沒有看見呢。”
“再怎麽說,這小子也是太子殿下的同胞兄弟,無論如何都不會坐視不理罷?”
少年們瑟縮了,不由自主紛紛松開了慕子翎,連幕簡也窩火地放下了袖子,掩耳盜鈴地微微站到了慕子翎前面,企圖遮住他,掩蓋方才發生的一切。
“你要是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胡說,我定不會放過你!”
轉身前,幕簡咬牙狠聲低低對慕子翎道。
慕子翎微微喘息著,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來,素白的衣衫和乾淨的臉頰上被塵土沾染得髒兮兮。
幕簡的擔心有些多余,因為慕子翎並不是那種喜歡仰仗別人,乞求保護的性格。根本從不告狀。
更何況他與慕懷安根本不熟。
雖然是同胞兄弟,但是他與慕懷安從小到大幾乎沒見過幾面。
一個住在寬敞明亮的太子宮,一個宿在烏蓮宮中最不起眼避世的小偏殿,對慕子翎而言,他知道的只有自己有一個同胞哥哥,與自己模樣長得一模一樣這點信息。
至於他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有著什麽樣的性格,是怎麽樣被雲燕臣民奉為神明,都是從宮人們七零八碎的嚼舌根中拚湊出來的。
也正是因為不熟,慕子翎心中其實是始終抱有著某種隱秘的好奇與期待,想知道這個他從未見過的哥哥是什麽樣子的。
盡管他從來不提。
“太子殿下。”
眼見慕懷安越走越近,幕簡主動靠了上去,討好地笑道:“您今日怎麽到南庭來了,我們在玩投壺,您要一起玩玩嗎?”
少年們紛紛圍了上去,慕子翎稍稍落在後面,站在一個不太遠也不太近的地方,垂著眼,沉默地拍衣物上的塵灰。
他獨自站在那裡,雖然不說話,但是慕懷安一定能夠看到他。
他們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兩個孩子啊,就像照鏡子一般相像,倘若是普通的小孩,一定對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孩抱有好奇,忍不住互相打量。但是慕懷安自走近之後,甚至一眼都沒有看過慕子翎。
他是我的哥哥麽?
慕子翎在眼角的余光中瞥到慕懷安,抿了抿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他的眼睛下也有淚痣。
可是慕懷安卻享受著與他截然不同的待遇:方才堂兄們圍著慕子翎,是想捉弄他,戲耍他;此刻他們再圍著慕懷安,卻是各個嬉皮笑臉,滿臉的笑容,好像能和他說上一句話就是天大的榮耀。
“太子殿下還要去洗硯齋學識字,不可與諸位小公子們一起投壺。”
慕懷安身邊的仆從道:“請改日再約太子殿下來南庭吧。”
他分開慕懷安面前的少年們,使他們與慕懷安隔出一定距離,好似離得太近都是對慕懷安的一種褻瀆一般。
而慕懷安從始至終,都由身邊的仆從護著,安靜站立,略微蹙了一點眉頭,沒有說過一句話。
“……你。”
隨從撥開少年們,想引慕懷安離開,卻突然迎面看到了一直站在後頭的慕子翎。
“……隱,”他模糊不清地叫了一聲,像不大願意把那幾個字說出來,十分低聲地道:“勞煩您讓一讓。”
慕子翎身上灰撲撲的,剛打完架,細長的銀針還捏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