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不會生變——管好你們的嘴,亂嚼舌根不如剪了去!”
他一撩袍角,往外走去,雲隱瑟瑟瞧著,想叫秦繹又不敢開口——
那既然計劃不變,總要殺慕子翎的,能否將瓷瓶先給他?
……還有一些準備措施要做。
拿走了做什麽。
……
秦繹從雲隱的別院出來後,就一通胡走。仆從跟著他,看出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出聲。
但這麽七拐八彎地亂走,竟然最後還是走到了慕子翎的那裡。
晌午的陽光懶洋洋照著,慕子翎睡在廊下的竹躺椅中。
廊簷的風輕輕拂過,吹起他的發梢,輕飄飄地在白衣上浮起,又落下。
他像已經全然無知無覺地睡著了,阿朱盤在他的腕上,鮮紅的蛇首也貼著慕子翎冰冷的肌膚,愜意地眯著眼——
那隻手擱在竹椅的邊沿,虛虛地搭著,手指已經快要從竹椅邊上擦落。
但骨節分明,蒼白細長,看上去真是說不出的禁欲好看。
如此一幅“美人午憩圖”,安謐至極,靜然至極,可隱匿在其中的,卻是常人根本看不出的暗潮湧動——
在慕子翎的周遭,其實正跪著無數腫脹醜陋的厲鬼,齜牙咧嘴,長牙露齒,不甘又痛苦地伏拜著!
“晌午日盛,陰魂見者散。”
在這樣日照充沛的正午,陰魂現身是極其痛苦的事情,慕子翎卻全然不知道一樣斥令著他們不準退去。
——這是懲罰。
懲罰它們曾在慕子翎重傷虛弱時,心懷不軌,妄圖反噬。
慕子翎燒了幾個解恨玩,其余的乏了,就令它們跪在庭下,若自己午憩醒來還沒有消散,就算一筆勾銷。
“你這一生,想要的永遠不會得到,珍愛的都必將失去,注定是無親無友……走到哪裡,都不會被人善待!!”
夢裡,數月之前的場景再次重現,耄耋巫師口含鮮血,垂死地望著他,發恨詛咒——
慕子翎靜靜站立,漠然又冰冷地看著腳邊人。
他記得那一日的場景,知道慕蒙會怒瞪雙眼死去,也知道他會咒罵自己哪些話。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場夢裡的時候,他卻在聽慕蒙吐出那些咒言時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心悸,而那本應死去之人,也死死盯著他的身後,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突然爆發出一陣止不住的大笑——
“王上駕到——”
慕子翎突然驚醒過來,外頭晌午陽光正盛。
仆從高聲通傳,秦繹從院外走了進來。
他穿著玄色的雲紋龍服,袖口領子綴著金線,仆從都被留在了外頭,只有他自己朝慕子翎走過去。
慕子翎額上滿是冷汗,怔怔看著眼前空氣微微喘氣。
良久,他閉了閉眼,揮袖讓庭內的陰魂都退下,有些虛脫地坐了起來。
“怎麽出了這樣多的汗?”
秦繹走到了他面前,瞧著慕子翎,見他蒼白的面頰上滿是細密的汗珠,不由摸了摸,問:“做了噩夢?”
慕子翎疲倦點點頭,這場午覺睡得他很累。
他勾了勾手指,一隻小鬼便從空中顯形,頭頂著一盞瓷碗,顛顛地跑到慕子翎面前來——
是一碗酸梅湯。
慕子翎隨口抿了一口,卻還是感覺很難受。他有些嘶啞地抬眼,望著秦繹,問:
“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