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清清冷冷的店面挑剔地審視了一會兒,感覺這小孩兒可能是真的沒什麽錢。
服務員是個年輕小姑娘,似乎和容眠比較熟悉,兩人很熟稔地談笑了兩句,結果小姑娘再看了眼容眠身後面剛摘了口罩的鍾熠,眼珠子頓時都快掉出來了。
他們倆脫了鞋,進了個鋪著榻榻米的小包間,服務員小姐姐把菜單帶了過來,對著他們倆的臉左看看右看看。
鍾熠這麽多年了,倒是習慣了別人的注視,他若無其事地翻著手裡的菜單,結果看了一眼的價格,才發現這裡應該是個深藏不露的好店。
容眠坐在他的對面,一臉殷切地等待著他,鍾熠倒是有心情複雜,意識到這小孩應該還是用了心的。
於是鍾熠把菜單合上:“你看著點就行。”
容眠愣了一下。
他沒有預料到鍾熠會讓自己替他點,猶豫了一下,仰起臉先對服務員說:“我就還是老規矩好了。”
他應該是這裡的常客,小姐姐捂著嘴偷樂了一下,說好。
容眠又重新低下了頭,他似乎有點糾結,垂著眼,翻著菜單看了好久。
然後鍾熠就看著他慢吞吞地指著菜單,對服務員小姐姐說:“然後再給他上一個,這個普通的套餐吧。”
鍾熠:“……?”
鍾熠一尋思這人的情商是真的有夠離譜,怎麽給他點的就是最普通的套餐,自己吃的又是別的獨食
“小孩兒,你不能這樣。”
鍾熠指了指自己青腫未消的右手,語重心長地說,“我這好歹是為你負的傷,你囊中羞澀我確實能理解,但做人的良心咱可不能沒有。”
容眠呆了一下。
他小聲地解釋道:“不是的,我這個比較特別,你可能會接受不了……”
鍾熠之前也吃過類似的店,日料能操作的空間就那麽一點兒,不就是和牛壽司生魚片啥的,撐死來點兒河豚海膽,還能有什麽接受不了的東西。
鍾熠嘖了一聲。
他搖頭,對服務員說:“我接受得了,給我一份和他一模一樣的套餐,謝謝。”
然後他又轉頭對著容眠說:“你別擔心,這頓大不了我請。”
服務員小姐姐欲言又止,看了眼身側的容眠。
容眠嘴巴張了一下,他其實想解釋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可是看著鍾熠堅毅的的側臉,最後還是選了沉默。
包廂門被重新關上。
鍾熠之前也吃過類似的日料店,也知道這裡面的套餐大概都是個什麽套路。
結果他沒想到坐了半個小時,連茶水都續上了三次,卻是始終連一道小菜都沒上。
服務員小姐姐第四次進門的時候,手裡拿著紙筆,詢問鍾熠能不能給留個簽名。
鍾熠洋洋灑灑地落下大名,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咱這上菜速度……是不是有點太慢了?”
“您二位的……需要一點時間。”
服務員神色有一些微妙,像是在克制著什麽情緒,“搬運也需要一定的人工,請您再多等一會兒,不好意思。”
鍾熠聽得一頭霧水,也只能應了聲好。
十分鍾後,包廂的門又被重新拉開了。
門口站了四個男服務員,每兩個人站成一排,搬運著兩艘大概有一米五左右長的,巨大的木船。
——船上鋪滿了密密麻麻各色各樣的厚切魚生,紋理漂亮地碼好在一起,看起來十分壯觀,而且無一例外全是新鮮到仿佛剛從大海裡撈出來的生魚。
魚生中間點綴著檸檬和漂亮的鮮花,船頭上甚至還插著了個仰望星空的三文魚魚頭。
鍾熠的表情逐漸變得呆滯,舉著筷子等待了好久的容眠眼睛卻倏地一亮。
服務員笑眯眯地鞠躬:“二位的兩份皇家特級刺身拚盤,您餐齊了,請慢用。”
鍾熠這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