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有爹有娘,他娘親很疼很愛他,於是他不顧一切的將那個帶頭罵他的小妖精撲倒,掄起拳頭拚命的揍:“你才是沒爹要沒娘疼的雜-種,臭獐子,你連名字都沒有,我有名字,我叫紅豆,紅豆,我爹給我取的名字!”
那是紅豆第一次打架,也是紅豆第一次撒謊。
就算那次背上布滿淤青和傷痕,就算回家後被娘親拿著掃把追得滿院子躲,紅豆也沒有後悔過,因為他也把那獐子精揍得鼻青臉腫了,因為晚上他躲在被窩裡抽泣時娘親拿著傷藥輕柔地給他擦藥。
“娘親,我爹呢?”昏暗的煤油燈下,紅豆紅著眼哽咽的出聲。
溫婉的女子上藥的手微微一頓,扯出一絲笑容道:“不在了……”
紅豆沒有再問,小小的身軀短短的手臂摟著女子的脖子,堅定地說:“娘親不難過,紅豆的爹爹一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女子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隨即輕柔飄忽的聲音呢喃:是啊,很好的人……
其實,紅豆沒有說,那群欺負他的小妖精指著他的背一聲一聲的罵”妖精中敗類……你娘真不要臉,竟然勾引人類……活該被拋棄……”
所以他才不要命的將那個獐子精撲倒在地……
後來,或許是十多年後吧,當紅豆已經能憑自己的妖力掩去耳朵和尾巴的時候,有一天,他隱居的那座山腳下的村子發瘟疫爆發。
“娘親,今天我去山下玩的時候,發現村子裡死了好多人啊,都沒有雞偷吃了……”紅豆嘟著嘴巴抱怨,真是的,好好地發什麽瘟疫,害得他都沒地方覓食了。
“什麽?紅豆,你再說一遍!村子裡為什麽死人?”
印象中向來沉靜溫婉的娘親,竟然激動地搖著他的肩膀慌張的急問。
紅豆嚇傻了,他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只是莫名的感到害怕,好像要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一般恐懼。
“村子裡……瘟疫……”好半天,紅豆找回自己的聲音,愣愣的說出幾個字。
然後,肩膀上失控的力道突然消失,紅豆恍惚間隻感覺眼前白光一閃,他第一次見到十多年來以人身生活的娘親,化作一道白光,倏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當紅豆回過神來,循著娘親的氣息追到山下村子的時候,他看到村子裡突然來了好多好多的人,那些人穿著厚重的鐵甲,拿著鋒利的長矛,黑巾蒙住口鼻,到處放火。
“娘……娘……你在哪裡……別丟下紅豆啊……”
紅豆慌亂的大喊,喊得撕心裂肺,喊到口乾舌燥,喉嚨嘶啞。
紅豆在一堆刀矛和屍體的中央,找到了熟悉的白衣女子,不,不再是白衣,而是血紅,鮮血染紅了女子的衣裙,血紅的顏色的啊……
突然,紅豆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疑惑——娘親,我們不是白狐嗎,為什麽紅豆的皮毛都是紅色的?
或許,是因為被血染的緣故吧。
血染的色彩,永不消褪。
“娘……”
紅豆懼怕地顫聲輕喚。
女子跪坐在血泊中,仿若未聞,紋絲不動。
“娘親……我是紅豆啊……”
紅豆顫抖著身體,想邁近幾步,卻無力挪開步伐。
女子聞聲,仿若雕刻的身軀微微一顫,木然地回頭。
雪白的臉,血色斑駁,一雙眸子溫婉不再,唯余淒厲,布滿血色,野獸般悚然。
紅豆突地尖叫一聲,倉促後退,重重地跌倒在地,手掌心染滿了粘稠惡心的液體。
娘親,我害怕,紅豆害怕。
紅豆想喊,卻喊不出聲。
他想念娘親溫暖的懷抱,於是,他閉著眼睛,爬著撲倒女子的懷抱,無論女子面目如何,紅豆只知道,那是他的娘親……
撲入女子懷中的瞬間,紅豆發現,女子的腿上,早就躺著另一個男人。
“紅豆,他是你爹……”
女子的聲音很輕而柔,紅豆從來沒有聽過自己的娘親用這樣溫柔似水聲音,那種仿佛擁有全世界的表情,莫名的讓紅豆心底泛起恐懼。
“紅豆,這個人,是你親爹,他死了,他竟然死了……呵呵……死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