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歷第一次聽他說這個,有些驚訝,捏了捏陸召的手:“你最後還是選擇了進入軍界,你也知道這個選擇其實要面對很多困難。”
“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沒有人管我結婚不結婚。”陸召淡淡道,“困難也是我自己選的。”
白歷又問:“如果你雙親都在,從小按照一個omega的傳統流程長大,你還會這麽選嗎?”
沒人說話。
如果陸召的雙親都在,家庭也還算富裕,那麽他一出生就會被安排去上omega傳統課程,接受自己的性別,順從自己的境遇,服從世俗的管理。
當然,或許他骨子裡也依舊會保持這份兒倔勁兒,他還是會選擇這條路,這也並非不可能。
世界上總有那麽幾個人,天生就是要突破框架的。但框架裡的,畢竟才是大多數。
“我聽說她以前對機甲研究很感興趣,”白歷又說,“她的房間裡有這方面的書,但在她分化出omega的性別後,老爺子的伴侶就把那些東西收起來了。omega年紀到了就會被分配結婚,婚後大部分都會離開工作崗位,還是相夫教子更安穩。她一直聽人這麽說,到後來自己也這麽覺得。”
陸召不知道要說什麽,只能“嗯”了一聲,安撫性地回握白歷的手。
今天白歷的話很多,比平時都更多提起他自己的看法和回憶,陸召以前想聽白歷說這些,但不是今天這樣,也不是今天這種場合。
他想起唐夫人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你還是要有個繼承人”。
白歷看著一片星海說:“我剛開始參與機甲研發的時候,司徒提出過兩個方案。一個只針對身體有所缺陷的alpha的研發方案,一個是現在這套提升精神力連接降低機甲對整體身體連接要求的方案。第一套方案已有先例,只是並不完善,第二套方案則需要從頭摸索,是否能成功並不確定。”
那時候研究所剛起步,一切都還是一片混沌的困局。
陸召側頭去看白歷,他從沒聽白歷從這方面提起機甲研發。
“我看到第二套方案的時候就在想,如果真能有一天,不管是omega還是bata,甚至是alpha,”白歷的聲音很輕,他回憶起那天的抉擇,“如果所有人都能有更多選擇,如果孩子生活在一個能自己做出選擇、自己為選擇負責且不會因外界而後悔的世界,我們是不是能活得更自在。”
陸召的心裡傳來“啪嗒”一聲響。
一滴水落在心裡,卻連帶起巨大的漣漪。
白歷曾做出過一個選擇,他選擇了第二套方案。
那時候他們的研究所還被稱為“傷殘下崗人士再就業基地”。
他還是選擇了第二套方案。
陸召不知道白歷在這些年有沒有過哪怕一絲的後悔和動搖,他甚至無法了解當白歷一次次從實驗失敗的模擬倉上走下來時,要怎麽忍受左腿的疼痛。
“我希望她從拿起機甲研究的書的時候就有更多選擇,我也希望周家那個小子和司懂能不被人左右自己的選擇,我是真的,真的期待所有人都能有更多選擇的那一天。”白歷的聲音到了最後,壓得太低太沉,都變了腔調,“陸召,我希望你有更多選擇。”
他握著陸召的手,握得很緊,可依舊無法平息輕微的顫抖。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選擇你,所以尊重你的任何選擇,不會後悔。”白歷說:“即使你的選擇裡可能沒有我。”
人類在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下走上一條條不同的道路,世界是由這些道路編織而成。
有時候陸召覺得那些放在眼前的選擇真的太少太少,但光腦在匹配時跳出了白歷的名字,他點擊了接受。
那時候他只有這一個選擇,謝天謝地。
真他媽謝天謝地。
陸召吻住白歷,他說不出別的話,只能吻得又狠又凶。
白歷的回應同樣狂亂,黑暗遮蔽了兩人的視覺,他們跌跌撞撞地摔在床上,白歷墊在下面,拉著陸召的領口壓低他的腦袋。
呼吸急促間陸召的一隻手去觸碰白歷的左腿,他啞著嗓子說:“你他媽是真的有病,你自己都這樣了……”還管他媽別人有沒有選擇。
白歷想回答,但陸召沒給他機會,又吻了上去。
陸召覺得自己在親吻一團光。
這團光殘破不堪,敏感脆弱,可依舊是亮的。
依舊會在一片黑暗裡落在他身上。
這世界上的選擇或許真的會有很多,但白歷不會再有第二個。
無聲的吻,信息素的交換,在這間可以看見宇宙群星的房間內膨脹的感情。
仿佛有了一把火點燃了彼此,直把人燒的頭暈眼花,大腦空白。陸召感覺到白歷的呼吸帶起巧克力的氣味,讓他跌進光裡。白歷在他耳邊說:“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