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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聽瀾不知道東林城發生的事情,可是只聽這話就知道,他們家小師弟出門在外被不長眼的家夥給冒犯了。
顏泠羽看他神色不愉,也沒有替族人遮掩的意思,板著小臉將顏空在東林城的惡名說出來,聲音沒有一點起伏,聽的顧清玨在心裡感歎了一句旁白都比她感情豐富。
這就是大女主的氣度嗎,學廢了學廢了學廢了。
雲聽瀾知道他們家小師弟長的好,聽到那顏空是個欺男霸女的紈絝,不用想也知道所謂“出言不遜”會是什麽場景。
可惜人已經讓殷明燭處置了,否則,他定要親自為小師弟出氣。
旁邊的年輕弟子們對顏泠羽的出身不太了解,整個玄天宗,除了顧清玨這個拿著劇本的,只有花長老知道小姑娘以前待的究竟是什麽可怕的地方,這會兒聽她講到族兄的惡霸行徑,紛紛表示等她回家她們都陪著,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她們師妹。
顧清玨抬手接住一朵桃花,將花瓣一瓣一瓣揪下來,聽著她們義憤填膺,在心裡默默說道:不好意思,你們沒有為師妹出頭的機會了,戲份已經被搶光了。
顏泠羽不喜歡主動賣慘,但是話說到這個地步,她也不介意稍微藝術加工一下,讓自己在別人心中顯得更加出淤泥而不染。
就是在昭明仙尊這朵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濁世青蓮面前,把自己塑造成這樣實在有點臉紅,畢竟她也不是什麽厚臉皮的人,現在這樣已經是在渣男賤女的毒打下才學會的,再過分的話,她的羞恥心就要撐不住了。
顧*小白蓮*清玨不知道自己在身邊人心中的形象再一次發生變化,目光落到擺滿了點心靈果的毯子上,不著痕跡的咽了口口水,然後開始懷念花長老的手藝。
之前不慎變成小孩子,雖然沒了記憶,但是能毫無顧忌的找花長老要點心,就是不小心出了差池,最後什麽也沒吃到。
現在花長老有自己的徒弟要疼,他也恢復了成年人的體型,再為了一口吃的去串門實在說不過去,只能忍痛戒掉這個小愛好。
高嶺之花的所作所為都要矜持,讓人隻可遠觀不敢接近,留下一點憧憬即可,再有多余的喜好就可能崩人設。
身為合格的高嶺之花,人設不能主動崩,被動才能既符合人設又能滿足自己的需要,就是這個被動有點難把握,一不小心就會真的被人以為是不喜歡。
別問他為什麽會知道,問就是當年高冷的有些過火把自己弄成了餐風飲露的仙人,當年腦子裡進的水,都是現在流的淚,他也很絕望。
好在他們家二師兄沒有和小輩們聯誼的打算,聽了一會兒就往回走了,顧清玨松了口氣,和系統在一起待久了,他現在有點恐人。
雲聽瀾將人帶去山頂的亭子,雲霧繚繞微風吹拂,從高處往下看別有一種風味。
廣袖青衣的溫潤青年在亭子裡的石桌上擺好棋盤酒樽,碧色襯的更加溫柔,修長的手指捏著棋子,看上去像是凡間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驕矜清貴談笑間翻雲覆雨。
顧清玨在另一邊坐下,拿起酒樽抿了一口又一口,蒼白的臉上漸漸浮上紅暈,“師兄,還要。”
雲聽瀾笑著將酒樽滿上,溫溫柔柔的青年笑起來仿佛春風拂面,山下盛開的桃花也不及他一分風采。
酒是他親自釀的桃花釀,喝多了會醉人,如果能放縱的醉一場,將心底積壓的情緒發泄出來,再醒來或許會好受許多。
顧清玨捏著棋子,有一步沒一步的在棋盤上走著,落子毫無章法,也完全不顧後果,雲聽瀾看的心驚,故意胡亂走了幾步將棋局擾亂,不知不覺間有了醉意,“清玨,師兄之前放出玄天宗和魔界聯姻的消息,你是不是生氣了?”
“只是有一點,不過知道師兄們都是為我好,便也沒放在心上。”顧清玨聲音緩緩,臉頰被酒意染上緋紅,仔細看才能看出他眸中依舊一片清明。
監管局的新人培訓中有一項是酒力,確保員工不會酒後亂性或者借酒撒潑才算合格,能通過這項考核的酒量都不會差,醉酒後的反應不經過大腦就能直接演出來,這是他當年得分最高的一個科目,可比那些渣男從良之類的課容易多了。
他當時氣也只是氣師兄們做事沒有讓他知道,後來又發生了那麽多事情,系統被抓然後跑路,他知道大師兄付出了多大代價,也知道師尊回來的不容易,那點小意見早已經拋之腦後。
如果這不是他的試煉任務,而是他土生土長的世界,能拜入玄天宗已經是幸運,能被師尊師兄這般放在心上他開心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像現在這樣時刻擔心他們發現真相。
就算他不是有意隱瞞,該說的也都主動說了出來,那些逼迫那些痛苦也都是身邊人自發腦補出來的,他也還是會愧疚不安。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如果不是心裡藏著事情,他也不想和師尊疏遠,可他必須那麽做,不只師尊,身邊所有人他都得慢慢疏遠,否則系統回來將他帶走,他能狠得下心留他們傷心嗎?
肯定不能啊。
當年死遁是做足了準備,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那就是仙界少了禍害,玄天宗重歸清明,一個臭名昭著的仙尊很快就會被人忘記,等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將他的位置補上,顧昭明這個名字就會徹底消失。
沒有人會惦記他,就算偶爾有人提及,也只會覺得他是個作惡多端罪有應得的人。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師尊師兄的腦補功力各個不凡,已經沒有機會再讓他合理死遁了。
雲聽瀾將樽中酒水一飲而盡,感受到師弟的憂慮鬱結,自嘲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管發生什麽,清玨都不會怪他們,可是這卻不代表他們做的沒有錯,清玨能容忍親近之人對自己的傷害,可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若他們一直沒有察覺到錯誤,可能在釀成大錯後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何其悲哀。
還好他們及時意識到錯誤,也不敢再和以前一樣自作主張。
顧清玨表面微醺內裡清醒,雲聽瀾卻是真的有些醉了,師兄弟二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最後竟是他自己難受的不行,反而顧清玨在旁邊勸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