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樂有點惱火,但還是冷靜地帶文珂去了家當地有名的粵菜館子吃夜宵。
文珂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走路時笨笨地扶著腰,有點像鴨子。
這個omega從不說自己有多傷心的話,可是他明明都已經孕後期了,神色卻仍然那麽憔悴,臉上也因為狀態不好長了很多黃斑,看了讓人很心疼。
許嘉樂特意給文珂點了鯊魚骨熬的高湯,讓他好好補一下,兩個人低聲聊著天,卻不怎麽談到韓江闕,像是刻意在避開著那個名字。
吃完夜宵,雖然已經是深夜了,可是文珂仍然說想要去醫院看看韓江闕再回家,許嘉樂只能開車把omega送回醫院。
在路上,釘釘忽然響了一聲。
許嘉樂一直忍到把車停好才終於看到了付小羽發來的信息:
請了十天假回老家。前五天不會上釘釘,後五天會開始回復部分緊急的工作消息。另外,我已經把要安排和交接的事務全部寫成雲文檔,還有回來後我需要驗收的工作項目也做成甘特圖,一起都發到了大家郵箱裡。
這段信息很長,後半段是那麽典型的付小羽語氣、付小羽行為。
可是第一句話——
許嘉樂盯著前幾個字,看了許久許久,像是要把手機屏幕都盯穿。
……
那天黃昏時分,付小羽一個人拖著拉箱,坐上了回順城的s7712號高鐵。
順城,離b市和h市都大概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不大的一個小城市。
付小羽把頭靠在車窗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天色從橘黃慢慢變成深藍,直到列車駛入漆黑一片的夜色——
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即使那個“家”,離他工作的城市是那麽的近。
從去年到今年,哪怕是春節和新年這麽重要的時候,付景再暴跳如雷,他都以工作為由搪塞了過去。
即使是這一個多月,韓江闕陷入了沒有止境的昏睡的這一個月,他仍然頑強地每天準時出現在雙子星大廈,強硬地掌控著所有事務。
在外人看來,韓江闕的重傷並沒有擊垮他,他就像是前廳牆上那個巨大的石英鍾一樣,永遠在崗、永遠精準。
這是im集團的緊要關頭,是他必須要像定海神針一樣牢牢地釘在那兒,確保這個龐然大物不出半點亂子。
可是漸漸地、漸漸地,隨著事態穩定了下來,他卻感到越來越虛弱。
昨天半夜看完韓江闕之後,付小羽本來想要在酒店補一覺再回b市繼續上班。
這段時間他其實偷偷半夜來過幾次,因為定不到什麽合適的住宿,又根本不想去韓家住,所以經常就在醫院旁邊這家快捷酒店將就。
可是昨天半夜,他睡覺睡到一半,廁所裡的地漏忽然不停地往上返汙水,還伴隨著咕嘟咕嘟的令人厭惡的聲音。
付小羽站在又髒又臭的房間裡等待著酒店員工來給他換房的那十幾分鍾,忽然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
決定請假的那個瞬間,其實來得很突然。
換房之後,付小羽幾乎沒怎麽睡,清晨的時候,唐寧給他打來了電話。
其實這並不奇怪。
韓江闕出事之後,付景和唐寧給他打電話的頻率都高了不少,付景叫他回家的語氣依然很凶悍,但也奈何不了他就是了。
“小羽啊,最近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唐寧像是以前那樣,一句句地溫聲地囑咐著他。
今天的付小羽,莫名地沒有敷衍幾句就掛斷,或許是因為今天他出奇的認真,他竟然忽然聽到唐寧電話那邊,隱約有付景的聲音在背後。
“姐姐,你和他說啊,那個蝦……”
付景的聲音很小聲,斷斷續續的,感覺像是唐寧時不時要把話筒捂住,才能不讓付小羽聽出來有人在旁邊一起偷聽電話。
“小羽,要不過幾天回來一趟吧?都快到清明節了,咱們一起去給你姥姥掃墓,陪陪阿姨,還有,也要陪陪爸爸啊。今年的海鮮下得早,阿姨前幾天去市場看了,蝦爬子都可肥了,有你手那麽長、活蹦亂跳的。等你回來,阿姨買它個七八斤回來給你蒸,好不好?”
唐寧頓了頓,輕聲說:“小羽啊,都這麽久了,回來一趟吧?”
那一瞬間,付小羽的鼻子忽然發酸得厲害。
“好。”他忽然啞聲說:“阿姨,我……我多請幾天假,今晚的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