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觸動叫做憐憫。

阿佛洛狄忒有一點茫然，因為這一點微妙的情感出現，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許不自在來。他很清楚自己的本性，精於利益、工於算計，行事我行我素。

但他一直以來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因為大家全部都是這樣的。

眾神都是這樣的，與他們相比，我從來沒有欺侮折辱過誰，我只是漠視旁觀了一切的發生，我並不算惡毒。阿佛洛狄忒這樣在心底和自己說，也很讚同自己的想法。

但心底好像還有另一個聲音響起，說起了不相關的話，趁機告訴他，阿佛洛狄忒，可如果你與眾神相同，那你要將如何從眾神之中超脫，成為神上之神呢？

[你應該是最純粹的神祗。]

[這並不是讓你善良、仁慈，因為神明本也不需仁慈。只是，過於濃烈的欲望已經影響了你的本心，你所做的事情是對的，感悟更多的本源，了解世界的構成，從中獲取平衡的力量。]

[但你不該是為了獲得力量而做這些，你的目標只有一個，成為神上之神。]

阿佛洛狄忒的本體那裡，眉心處忽然傳來一陣抽痛，一道根本無法追溯本源的聲音透過那道落在天空神格中的奇跡之光傳來，響徹在阿佛洛狄忒耳邊。

那不是愛欲神格中的神秘聲音，而是另一道讓他更加熟悉親近卻怎麽都回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的聲音。

‘涅墨西斯’忍不住說道：“眾神之神……”

赫拉茫然的抬頭看‘她’，聽到‘涅墨西斯’口中的呢喃後，她也忍不住重複一句：“眾神之神？”

赫拉遲疑的問道：“涅墨西斯，你在想卡俄斯大神嗎？”

阿佛洛狄忒驟然從思緒中回過神，目光灼灼地看著赫拉，抓著她的手也不由用力，‘她’略顯激動的問道：“赫拉……神後，您剛才說了什麽？”

赫拉甩開‘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抱怨道：“涅墨西斯，你弄疼我了。”

阿佛洛狄忒連忙說道：“抱歉，我不小心用力了，我就是有些激動……對了，赫拉，你能把你剛才說的話在和我說一遍嗎？”

赫拉抱怨道：“我什麽都沒有說，是你自己提了卡俄斯大神，我也就順口重複了一句而已。”

“卡俄斯大神……”

赫拉瞥了‘她’一眼，覺得‘涅墨西斯’的表現有點奇怪：“是啊，你不是說‘眾神之神’嗎？除了創世神卡俄斯大神外，還有誰能擔得起這樣的稱呼嗎？”

阿佛洛狄忒緊緊握著拳，指甲甚至不自覺地陷入了肉裡，他情不自禁說道：“我明白了……”

我終於明白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了。

我收集各種各樣的本源、掌握著不同支側的神格這種事並沒有錯，因為那真的是命運的指引啊……

眾神之神……創世神！

一種無法形容的澎湃心情在阿佛洛狄忒心底膨脹發酵，他動用了極大的努力來控制調節自己的心情。

從赫拉的角度來看，‘涅墨西斯’有些莫名的激動，她重重地閉了下眼睛，但再睜開時就恢復了正常。

阿佛洛狄忒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本就是理性重於感性的神明，突然的頓悟讓他對未來要走的路更加清晰，也讓他更加冷靜。

阿佛洛狄忒對著赫拉露出弧度完美的笑容，輕聲道：“剛剛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禁有些失神，甚至傷到了神後陛下，還請您諒解。”

赫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涅墨西斯，我挺欣賞你的，所以我也會原諒你偶爾的冒犯。”

阿佛洛狄忒輕笑，牽住赫拉的手，在上面輕輕落下一吻：“感謝神後陛下的寬宏大量。”

阿佛洛狄忒瞥了眼赫拉的腹部，真心實意的勸道：“神後陛下，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您最好還是想開一些，別讓那樣濃重的怨恨將他包裹。這麽濃重的怨恨可能會影響您腹中神明的成形——”

赫拉懨懨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另一邊坐下，背對著‘她’：“那又如何，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管他孕育成什麽樣子呢？”

阿佛洛狄忒欲言又止，心想，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是他可能會是我的‘丈夫’啊。

阿佛洛狄忒好像明白‘最醜陋的神明’是怎麽形成的了，正常來說，神明由神格演化，應當很完美才對，可赫拉與宙斯的長子火神赫菲斯托斯卻除外，他一出生就因駭人醜陋的容貌被母親赫拉厭棄，然後從高高的奧林匹斯神山上扔了下去。

而一個在怨恨包裹下誕生的神明，從孕育時就被最醜陋恐怖的情感包圍，他又該如何將自己孕育的美麗呢？

阿佛洛狄忒輕歎道：“罷了，陛下您開心就好。那陛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便先離開了。”

赫拉轉過身來看‘她’，冷冰冰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阿佛洛狄忒知道赫拉想要什麽，但他並不想以‘涅墨西斯’的身份與赫拉發展出什麽關系。

赫拉是奧林匹斯神山上最難纏的神明，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