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阿佛洛狄忒進入了塔爾塔羅斯的夢境之中，他從一顆粗壯的樹乾後面走出，纖細的黑發少年正仰著頭，呆呆地看著樹的上方。

阿佛洛狄忒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枝乾上無人，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黑發少年垂下頭，輕輕歎了一聲，神情憂鬱，接下來，場景開始變化。

一條熟悉的山路出現在眼前，阿佛洛狄忒跟在他的身後，從包圍他的濃霧中走出，停在了愛欲神殿之前，他靜靜地站在神殿前，許久後又離開，轉換進了另一個場景。

枯坐在深淵王座上，望著旁邊空出來的大半位置，偶爾又看向穹頂，穿過重重阻礙，凝望著神山的方向。

他所望的方向空無一人，但阿佛洛狄忒卻好像明白過來他在看的是什麽了。

場景一幀幀地轉換著，塔爾塔羅斯始終神情淡淡，沒有多少表情變化。

直到最後他閉上雙眼，在一座森林上、一個有著天青色眼眸的俊美青年體內醒來，他平淡的神情逐漸生動，眼眸著瑩溢著明亮的光澤，他從茂盛的青草地中坐起來，迷茫地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著誰。

阿佛洛狄忒心中一動，猶豫了幾秒後，在夢境中顯化出了真身，出現在他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然後走了出來。

塔爾塔羅斯，變化成了那個偏安於森林一角的小小植物神明，阿多尼斯。

他看到俊美的銀發神明從樹後走出，眉眼立刻彎成了月牙狀，對著阿佛洛狄忒搖手，呼喚道：“雅威，我在這裡！”

阿佛洛狄忒步伐一頓，輕輕舒一口氣，然後快步走了過來，在他身旁坐下，長腿舒展，阿多尼斯眨眨眼睛，便親昵地向他靠了過來，倚在了他的肩上，呢喃說道：“雅威，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然後我被嚇醒了。”

阿佛洛狄忒攬住他的肩，聞言問道：“做了什麽樣的噩夢？”

他抓住阿佛洛狄忒的衣擺，眼神中透出了一絲茫然：“我在夢裡，夢到我不是一個普通的三等神，而是最強大、尊貴的原始神。”

阿佛洛狄忒微怔，立刻意識到夢境之中，阿多尼斯與塔爾塔羅斯主次身份顛倒了過來。

阿佛洛狄忒斟酌著問道：“那這不是個好夢嗎？為什麽還會被嚇醒？”

阿多尼斯溫和平靜地看著他，輕聲說道：“因為夢境中的你，不愛我了。”

阿佛洛狄忒低下頭，與懷中的青年對視，阿多尼斯怔怔地看著他，喃喃說道：“夢境中的我，那麽強大，那麽尊貴，我與你也常常見面，我覺得我們之間很有默契，你也對我常常露出笑容，可你的外面卻好像有一層淺淺的薄膜，不厚，卻怎麽都撕不開，讓我碰不到你。”

“我只能在一旁看著你，可我其實能將那層膜拿刀戳破的，但是……”

阿佛洛狄忒喉間發出一聲悶悶地輕哼：“嗯？”

阿多尼斯的聲音漸弱，他喃喃道：“但是我感覺我那麽做後，你可能會很不高興。雖然你有時候在膜裡覺得煩躁，但你看到大家都碰不到你時，好像又很開心的模樣。而且如果撕破了那層膜，就不僅我能觸碰到你了，其他神也可以借此觸碰到你。這樣想一想，如果我將膜撕破的話，我好吃虧啊。我給大家創造觸碰你的機會，可被怨恨的卻可能只有我一個。”

“所以我放棄了，雖然我們不能觸碰，你也會對著別的人笑，但我能夠感覺的到，你最喜歡的是我。”

銀發被吹過的風輕輕拂起，阿佛洛狄忒不說話，阿多尼斯的聲音也越發的輕：“所以我放棄了，並且改變了想法，在你身旁等待，想等著你自己主動從膜中走出。”

“其實那樣也不錯，只是偶爾空落落的……”

“幸好，我醒了過來。”阿多尼斯的聲音逐漸有了溫度，他側著面頰，溫柔生動地望著旁邊的銀發神明，開興道：“你就在我的身旁。”

阿佛洛狄忒微微一笑，視線平直的落在不遠方的石頭上。

阿多尼斯看著他，笑容漸漸消失，他怔怔說道：“雅威，你變了。”

“你和我夢裡的他好像。”

阿佛洛狄忒輕輕握住他的臉頰，低聲問道：“我這樣不好嗎？”

阿多尼斯搖搖頭：“我怎麽會喜歡不好的你，我只是……”

他抿住唇，低下了頭，將臉埋在阿佛洛狄忒的手掌中，悶悶地聲音從中傳出，他問道：“我是不是又在做夢？”

當然。

阿佛洛狄忒輕輕應了一聲，阿多尼斯沮喪道：“那好吧，我想醒來了。”

阿佛洛狄忒微笑道：“但你可能會前往下一場夢境。”

塔爾塔羅斯低啞的聲音傳來，其中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莫名意味，他問道：“下一場會是一場好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