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惴惴不安的氣氛中,百姓期待已久的祀神節終於到來。程榭之變回了貓的模樣,任由一堆被挑選出來的神子神女把它的毛發梳理得整整齊齊,尾巴上系上一條淡金色的絲帶,絲帶上刻著南召的圖騰,下方綴著五彩流蘇。
出走已久的神獸歸來,讓晦暗的南召天空有了一絲亮色。所有人都為節日的到來而歡慶起來。
唯一不高興的只有南召皇長子和燕琅。
皇長子一點也想不明白,那隻被他的人弄走失蹤的神獸,此刻應該遠在萬裡之外的北方草原,為何會突然回來?都說神獸有靈,那他用神獸失蹤陷害太子的事情是不是很快就會被發現……
皇長子眉眼陰鬱,硬生生捏碎了一個茶杯。
不行,這隻神獸不能留!
而燕琅,自從程榭之從他身邊被接走,南召那些神職人員又用他不是南召人的理由,拒絕他進入神廟,燕琅的心情就一直沒有好起來過。
尤其是埋在南召國境內的暗探稟告他,皇長子準備在祀神節當日對程榭之下手,他眉目不由得更冷。
系統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程榭之:“宿主,我覺得您做人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夠失敗了,明明是該所有人喜歡、仰慕的神獸,結果一個個都想殺你。為什麽就沒有人喜歡您呢?”
系統憂傷地歎氣,“明明你的身份都應該極其受人追捧才對。”
程榭之晃了晃尾巴,豔麗的彩色絲絛輕輕曳動,“比起這個,我認為你應該排查一下你程序裡的問題。連著兩個世界的身份都是非人,對一個算法精密的系統來說,是不應該出現的失誤吧?”
系統小聲回答:“正在排查中,但是因為數據庫太過龐大,可能需要下一個世界才能找出真正的原因。”
“能找出來就好。”程榭之“嗯”了聲,“等祀神節過完,我們就差不多該離開了。”
系統下意識開口:“那燕琅……”
“沒辦法了。”程榭之打斷它,“就讓那筆交易成為一個遺憾好了。”
“我生平第一次失敗——大概很久之後都還會記得吧。”
系統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所以燕琅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同的吧。
這個話題一人一系統都默契地沒有再多提,程榭之趴在棉花鋪成的小窩裡,柔軟的身體舒展開,回憶著祀神節上自己要做的事情。
——被一群神子神女們抬著遊完街,在午時太陽升到最高點的時候進入祭神塔,南召太子已經布置好了祭神塔上的一切,只要程榭之走進去,和國脈相連接的陣法立刻會抽取程榭之的生機修補國脈。
非常簡單。
南召太子中途來見過他一次,像是為了確定程榭之沒有中途逃跑。他站在窗口外沒有走進去,皺眉負手而立,不能理解為什麽他能這麽從容地面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他當然知道裡面的“護國神獸”就是程榭之,但是他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良久,他才甩袖離去。
祀神節當日,程榭之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人塞進了四面掛著紗幔的轎子裡,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分坐兩側,負責照看他。見程榭之乖巧一動不動地坐在墊子上,兩個少女皆松了口氣,將程榭之一路送上祭神塔。
祭神塔是護國神獸才有資格去的地方,傳聞護國神獸會在塔中聆聽神諭,再將神明的旨意告訴南召國主。
兩個身披白紗的少女看著程榭之躍進門口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小小一團消失不見,心中總算塵埃落定——這下祀神節就算圓滿結束了。
“這座塔只是一座普通的塔。”程榭之打量著塔中的布置,頓住腳步,再往前踏一步就是陣法的范圍。
系統:“當然,這個世界並不存在真正的神明。所謂的護國神獸,也只是另一種能和世界本源意識交流的特殊生物而已……等等,宿主,這個塔裡面有活人!!”
“我知道。”程榭之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爪子,“他在陣法中央,但我不太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另外,你沒有檢測到這裡有很多死人的氣息嗎?”
系統小心翼翼地查探了一番:“是南召皇長子派來的人。他們埋伏在塔中,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你。”程榭之一直被嚴密保護著,只有進入塔內後,才只有他一隻孤零零的“神獸”,是最好下手的時機。
但是這群人被殺掉了。
系統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反正都要離開了。
程榭之一步踏入陣法,奇異而玄妙的感覺從腳下蔓延上,陣法紋路開始流轉,金色符文跳躍。他感到自己的生機緩慢被這些紋路吸收,一點兒也不激烈,甚至稱得上溫和。就像是這個陣法已經饜足,現在只是食用一些餐後甜點。
這個想法在他心頭扎根,他心中生出一絲不安。程榭之下意識抬眼朝前方看去,這一刻終於確定了面前的人是誰。
青年玄衣持劍,單膝跪在陣法中央,發冠傾倒在地,長發貼著臉垂落,遮住蒼白的臉色,狼狽至極。他勉強用劍支撐著身形,劍鋒上有血淌落,融入身下洇開的一大片血色。
是燕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