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無意中墜入無邊夢境中的一潭皎月,司琅伸出手去,輕而易舉將這泓月拉入懷中,卻依然無法不得不生出凡人瀆神般的恐懼,因為明月終究要回到屬於他的天空中去。
可是誰能拒絕一場無邊綺夢?
司琅出身錦繡綾羅,世代望族,少年掌權,見慣了圈子裡的聲色犬馬、燈紅酒綠,也曾親眼見過有人為風情萬種的男女一擲千金傾家蕩產,最後還無怨無悔。他冷眼旁觀別人的愛恨情仇,總覺得自己永遠不會陷入如此庸俗膚淺的困境中。
但凡自視甚高之輩都遲早要載跟頭。司琅一載就載了個最狠的。
他毫不猶豫在那場宴會上對程榭之伸出了手,將人劃入了自己的領地,並且拒絕任何人的覬覦窺探。
他不願意將自己的夢境同任何人分享。
他收回一霎間閃現的晦澀眸光,程榭之恰好轉過眼,錯過他的表情。司琅喉嚨微動,盯著程榭之側臉瞧了小半刻,才從上衣口袋取出一件東西來。
程榭之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發現是張玻璃標本,盛開到極致的豔麗桃花在生命最絢爛的一刻被人采摘取下,以標本的姿態永存於世。司琅遞過標本的那隻手腕骨處一段殷紅桃花印記,程榭之眼神閃了閃,那是他曾親手打下的烙印,深刻於靈魂上,無論多少次時空變化、鬥轉星移,他都會找到這個人。
“標本?”
程榭之好奇地接過,放在手心裡打量。不知道這朵桃花經過什麽特殊處理,顏色依舊鮮亮,像剛剛從枝頭落下,未曾變色枯萎。
司琅輕聲回道:“你上次說花園裡的玫瑰要枯萎了。”
“這朵桃花永遠不會枯萎。”
我送你一朵永遠盛開、不會枯死枝頭也不會零落成泥的花,你不要為了一片花朵的凋零而難過。
程榭之怔了怔,讀懂他眼神飽含的複雜情緒,不由得莞爾一笑。
“我已經有了一朵屬於我的、不會枯萎的桃花。”
他以同樣輕柔的語調回答。
徐小少爺盯了“紀舒寒”好幾天,心底想找個道士天師把附身在自己戀人身上的惡鬼驅逐走的念頭隱隱浮動,最後還是按捺住了。
萬一天師道行不夠反而打草驚蛇怎麽辦?雖然這個附身的鬼好像也沒有多厲害的樣子。
“紀舒寒”根據自己對劇情的模糊記憶,在聞霄公司下晃蕩想來個偶遇,花了好幾天才無意中打聽到這棟商業樓早已經易主,原本的聞氏集團如今已經落魄,時有負債消息傳出。
他一下子不由得比日薄西山的聞氏集團還失魂落魄。這可是主角的產業,主角都破產了那自己如果跟著他不是要受好長一段時間的苦?“紀舒寒”當然相信以主角的本事和光環要不了多久就會東山再起,現在趁著他落魄雪中送炭是讓他銘記自己恩情的最好時機。
可是
他現在既沒有前幫主角——他雖然拿走了好幾張卡,可根本就不知道秘密,試了幾個人的生日都沒用;更不想去吃苦。他抱主角大腿是想享受榮華富貴,不是來和他共患難的,那樣還不如回到他自己原本的世界呢。
“紀舒寒”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腦子裡思緒亂成一團,完全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肯定是不能回到那個神經病殺人狂身邊去的,榮華富貴重要可也得有命享受啊。
正當他思考著應該如何辦時,他在天橋底下碰到了幫助一個中年婦女抓小偷的……聞霄。
女人一臉感激地握著聞霄的手,不停和他道謝。西裝革履的聞霄臉部表情僵硬,卻礙於系統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厭煩,還得真誠地微笑:“不用謝,助人為樂。”
女人打量他一番,說:“小夥子,你賣保險的吧?要不這樣,你給我介紹下你的業務,我買幾份保險給你做業績!就當感謝你幫我找回錢包!”
聞霄:“……”
聞霄艱難地忍住怒氣:“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是賣保險的。”
不遠處看見這一幕的紀舒寒:“……”
他滿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確信這是書裡那個陰鬱冷漠、對外人外物從不上心,一心隻愛白月光其他人都是螻蟻的主角?要不是聽見了對方的名字,長相也和書裡描述對的上,“紀舒寒”必定以為這是哪個報紙上才能見到的熱心好市民。
他又一次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紀舒寒”的世界觀在不斷崩塌重組。
他在原地徘徊不前,猶豫著是不是該上去搭話。
萬一只是同名同姓呢?
盡管在一本小說組成的世界裡,主角的名字就應該是最特殊、自帶buff的那種,可萬一呢?
等他回過神,那邊聞霄已經走遠了。他顧不得再想,邁開步子急忙跟上去,一路尾隨聞霄進了一棟老式居民樓。
“紀舒寒”一邊在心中暗自唾棄自己的行為,一邊為主角居然住在這種破落地方而驚訝。
這只是暫時的。主角最後肯定還會回到他富麗堂皇的別墅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