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希晟這次來到鍾渙的小院,是向他吐槽,近日紀員外要求他去參加科舉,士工農商,若是他有了官職在身以後紀家也會越來越好。
老父親的一番苦心,紀希晟能理解,但並不是很想接受。
“伺花弄草有何不好?!”
“可去參加科舉也沒甚不對。”鍾渙合了手裡的書,輕聲回答。
他站在院子裡,院裡是一顆不大不小的櫻桃樹,鍾渙至今沒見過結果,只聽鄰裡曾經說過,這樹雖是櫻桃樹,但是個公的,當然不可能結果。
“但我不喜歡就是不對。”
“若有朝一日伺弄花草,也會有考試之分,級別之差,高下之見,你會期待那樣的世界嗎?”鍾渙反倒是問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紀希晟眼睛卻霎時亮了,“阿渙總是有各種神奇的想法,若是真的有那樣的世界,我自然是極其開心的,若那般世界出現,我必然邀你一同矗立其中,賞花觀月。”
話音剛落,眼睛又暗淡了,“可我爹,最是不愛見到我修剪花枝。”
“君子不奪人所愛,商人卻奪眾生所愛,你也是眾生一個,這般想是不是就不會難過了?”
世人都愛錢,但凡他有個官職傍身,紀家會有更多的錢,這邏輯沒毛病。
“……並沒有,小十一你安慰人的手段真是越來越爛了。”紀希晟滿頭黑線。
之後兩人便就著各種小事談論起來,說到太陽西落時,紀希晟才說到了此次前來的真正的重點。
或許確實有討厭自己父親讓自己去參加科考的想法,但他其實不會拒絕。
他仍記得自己幾年前被其他同窗欺負折騰時的樣子,可時下他有天賦也有能耐,不需要報復回去,但一定要讓那些人可望不可及。
“小十一知道京城亂了嗎?”
“害,我這話倒是奇了怪了,你這天天不出門的性子若是真知道些什麽才是奇怪。”
“我知道,”鍾渙看著他再次瞪大了,像六年前一樣的圓溜溜的眼睛。
自年歲見長,紀希晟是越發想要學著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可本身就是個貓瞳的他便怎麽偽裝自己也變不成狐狸眼,鍾渙笑了笑又道,“奪嫡之爭,看似只會禍及京城,但實質會影響天下。”
為何說當初病弱太子和庶出兄長一塊死了,大周就徹底混亂?
那正是因為其他孩子皆是沒有任何治國之能。
別說治國了,就是當個工具人,坐在皇位讓別人治理天下,他們心裡還覺得自己怕是被控成了傀儡,不樂意呢。
鍾渙有時會有些奇怪的想法。
便是指雖有笨鳥先飛之說法,可人根本就不會飛的情況下,其中的笨蛋還是聽從聰明人的教導,走向合適的路子才好一些。
不撞南牆不回頭,只能證明南牆到底有多硬,撞牆的人腦殼又有多疼,若本身就有才能智慧,厚積薄發,那也不叫笨蛋。
只是人世還是真正的笨蛋多,而他們的心思——更多。
紀希晟聽到這話並未糾結鍾渙是怎麽知道的消息的,自相識以後的六年以來,他總是能從鍾渙這裡知道很多旁人都不知道的東西。
天命玄學,卜卦象術,兵法謀略,四書五經,他有任何問題都能從鍾渙這裡得到答案。
唯獨只有問他為何會知道這些事,就只有,“書裡能找到一切你想要的答案,如果找不到,那只能說明你看的書還太少。”
這話紀希晟是怎的都不會信的,但也不會追問,否則憑得拉遠了關系。
鍾渙並不是什麽特別好親近的人。
他這人是一直講究,先來後往。
正是因為紀希晟主動想和他成為朋友,他才會回應。正是因為翠翠主動將他撿回去,心中雖是搖擺不定,難定生死,但有那麽一絲絲想要活下去的想法,於是鍾渙就成為了她的生存支柱。
紀希晟可是比誰都清楚,他便又說,“你是不是有什麽新的消息?或是預測?”
鍾渙隻直接給出了答案,除非特別情況,否則他是真不愛賣關子,“大周國接下來必然會陷入大亂之中,等下你回到家中便將這話告訴伯父,別想著什麽讓你去上京科考,爭取中個三甲了,做夢反倒快些。不僅如此,還要盡量讓伯父在外的生意快速收攏,否則必然大有損失。”
紀希晟臉色一變,鍾渙這話說的直白,就過往經驗來看,他不愛扯謊,就算平日有時惡趣味來了,會逗他一下,也只是想看看他不一樣的表情。
沒有再問真假,紀希晟點頭以示明白,稍後直接就迅速趕回了家中。
紀員外一聽這話是鍾渙說的,便也迅速行動起來,果真,不過月余,整個大周都有一股風雨欲來之勢,太子與諸多皇子爭鬥的更是凶狠不堪,就連那宮廷的宴會上都是一波刺殺,接著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