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又說，“你好奇的是為什麽現在坐在這裡的是我而不是你的父親，對嗎？”

“那可能是一個不那麽美好的故事……”

鍾渙緩緩訴說取了原主臨死之前的那種情緒的激昂，悲痛以及對女兒死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所產生的那種心死之感，就連屍體也只是被祁路宸派人隨意的拉到火葬場，草草的埋在了一塊墓地裡了事。

原主甚至連鍾美鈺的遺顏都沒有看到。

男人激烈的情緒引起了試圖給鍾渙挑選一個沒有那麽高難度，同時想要緩解一下他情緒，以免自己被吊起來打的系統。

於是也就產生了一場所謂的交易。

鍾渙聲音清和，被陽光照射著半邊身子的他，也像是陽光一樣溫暖，斜側的陽光打在他那看著像是玻璃球一般的眼部晶體上，鍾美鈺能看到，他的眼神裡有自己，也有這個世界。

“你的父親，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後，他沒有任何遺憾的離開了，去輪回了，如果你們足夠有緣，下一世也許還會成為父女。”

可現在束鍾渙也沒有辦法，人已經進了這個世界的輪回系統。

不過鍾渙告訴鍾美鈺的，並沒有原主與系統交易的種種過程，僅僅是拿著自己這個世界的身份說了回事。

“我是在八年前活躍在這個世界上，最後因為一場意外的飛機失事死去的一名心理醫生。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查查那個時候的小報。”

鍾渙眯起的眼睛，享受著暖風和太陽的溫度。

“只不過由於之前去參加研討會，表現的過於出彩的原因，有人已經猜到了現在的我可能就是過去的我，記得幫我遮掩身份。”

當時離開這個世界前是真的沒有猜到會飛機失事，但既然已經出了問題，他能做到的就是盡可能的讓飛機上的人活下來，而自己就選擇恰到好處的離開這個世界，避免因為讓太多不應該活下來的人活下來和規則產生衝突。

雖說當時還想在這個世界待上一段時間來著，畢竟，這是一個少有的邏輯清晰，邏輯完全，盡管並不是那麽美好，卻任何地方都恰到好處的一個完整的世界。

鍾渙有時會處於一個奇怪的角度去看待人世。

如原主願意舍棄八成靈魂，去救與他血脈相連的女兒，如原主的前任前期丈夫窩囊出軌後拋棄女兒，此後再未見過一面，亦如祁路宸瘋狂到逼迫鍾美鈺，只為了緩解自己狂躁期間所產生的病症，甚至還有意識的每次在想要傷害他人時將自己逼入狂躁症狀態，就算以後出了問題也不會留下案底。

這些都是符合人之常情中的“常情”。

鍾美鈺不由疑惑了起來，“為什麽研討會上的那些人，會將現在的您和過去的您聯系在一起？”

此時的鍾美鈺並沒有在用父親或者爸爸這個稱呼，她想也許以後她會用叔叔嘗試稱呼面前的這個人。

而父親，只有一個，盡管對方已經步入了輪回，也許可能還成為了別人的孩子。

鍾渙往咖啡杯子裡加了一塊方糖，一邊攪拌一邊抬眸說道，“曾有人說過，每一個成為心理醫生的人本身就是個心理有問題的人，這句話我不知道別的心理醫生是如何想的，至少我認為確實是這樣的。”

以鍾渙的角度而言，正常人是不可能冷靜到極致的去分析“常情”的。

“你總要理解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有時並不是很想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外貌的想法。”鍾渙歪著腦袋看著鍾美鈺，翹起的睫毛似乎在彰顯著他此刻有些想皮的心情。

鍾美鈺明白了，最後也只是輕笑了一聲，有些歎息的訴說著自從了解到鍾渙可能不是自己的父親以後所產生的種種情緒。

“人啊，都是敏感的。”

“你和我的父親是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仔細來說，那應該也是因為他明白自己沒有天賦，沒有才華，努力，也無處可使。”

“只是芸芸眾生普羅大眾中的一員，”鍾美鈺形容起自己的親生父親時，並無任何瞧不起的想法，反而有一種憧憬的味道，“但我知道，那就是他最想成為的人。”

孤兒的生涯，在孤兒院裡被人欺凌，強撐著自己站起來，十五六歲成為小混混，一邊嘗試打工賺錢，一邊談起了女朋友，如尋常人一般滿心虛榮的被別人羨慕嫉妒，直到最後突然多了一個女兒。

即便他擔起了責任，選擇結婚，最後妻子無法認可他碌碌無為，一次又一次的訓斥，所能得到的結果仍是男人平平無奇的工作著，賺著一點點的錢，活成平凡的一員。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他可以繼續在混混之路走下去，也許有一天還可以觸碰到所謂的黑下勢力，可那樣真的賺到錢了，他的女兒未來又會成為什麽樣的人呢？還能好好的活下去嗎？平凡沒什麽不好，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人也是這樣活著。

而最後便是因為年輕沒有扯證的原因，願主親眼看到自己的妻子選擇出軌，然後一邊抽煙一邊唾棄自己沒用，第二天卷起包袱就跑了。

他也沒追，獨自一人拉扯起了女兒。

平凡到像是有些窩囊的男人，在鍾美鈺面前卻是一個為她撐起了一片天地的父親。

鍾美鈺並未向鍾渙講解很多，只是偶爾提起自己幼年時和父親身上發生的趣事。有關於自己父親的事，她知道鍾渙會認真傾聽，甚至在很多時候也會給出她想要的回應，但她也知道那樣一份屬於自己的記憶，只要有自己深刻記憶就夠了，不應該給面前的人增添不必要的負擔。

無論是原主，還是面前的這個女孩，在鍾渙看來都是平凡世界中看似平凡卻又並不平凡的一員，但他並不會在以一個高高在上的角度直言評價。

一場下午茶的時間，似乎讓兩人的關系從父女，拉近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