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政瞥見他手上的明信片,問:“是給那個男孩寄的嗎?”
“嗯。”盡管很俗套,但過去在美國從未給沈喆郵寄過隻言片語,梁赫感到遺憾。
梁政笑著搖頭:“你現在寄,等他收到你早回國了。”
“我知道,”梁赫輕輕扣上車門,“但我還是想寄。”
“你打算寫些什麽呢?”梁政問,“我只是有點好奇。”
“沒什麽吧,”梁赫低頭看著手中的卡片,其中一張上的畫面就是今天去的海灘,“新年快樂之類的。”
“我還以為你多有創意呢,”梁赫繞到他身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再加上一句吧,就說我歡迎他下次來美國玩。”
梁赫的腳步像定住一樣,半天沒動地方:“爸——”
“好了,一家人就別說太多了,”他把梁赫的那個瓶子接過來,“東西我先幫你帶回去,快點吧,天要黑了。”
“嗯。”
溶金似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梁赫也轉身穿過馬路。路燈倏然亮起,像是沉默的士兵在執行某種莊嚴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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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喆在父母家待到初五,第二天梁赫也回到國內。
沈喆沒想到梁赫把從海邊撿的貝殼帶回來。這些貝殼的顏色、紋路與大小各有差異,擠放在一起呈現出綺麗多姿的美感。
“不重嗎?”他問。
“還行吧,也沒多少,”梁赫看著光潔的窗台台面,“擺這裡怎麽樣?”
沈喆會意:“很合適。”
他們找了些小一點的透明玻璃瓶,重新進行分裝,每個瓶子裝八分滿,不至於太過雜亂。整理過後的裝飾瓶一字排開,太陽照著的時候,每一個貝殼的邊緣都有光點在跳躍。
學校二月中旬開學,沈喆比梁赫晚幾天恢復上班。
梁赫告訴他,大年初一那天往國內寄了一張明信片。沈喆問:“從美國寄到中國要多長時間?”
“最快……也要半個月吧,”梁赫回想起梁政說的話,好像真有點蠢,“你說是不是多此一舉?”
“嗯,的確,”沈喆輕聲一笑,“但是很好玩。”
“好玩?”
“是啊,”他說,“如果很快就能寄到,那是我一個人收,但現在這樣,我們可以一起等。”
自己等自己寄出的明信片……這算好玩嗎?梁赫沒太明白,不過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幾乎每天到家時都會習慣性地看看一樓信箱,說不定能比預想中更早收到。
正月十五那天,依然是梁赫先到家做飯,路上特意買了湯圓。沈喆也比平時回來得早了一些,進門的時候哼起了歌,心情十分愉悅。
“怎麽了這麽高興?”
“我收到你的明信片了!”他揚起左手。
帶有海景照的小卡片映入梁赫的眼簾,背面除了“新年快樂”,還有一行字,就是梁政叮囑他添上的。
沈喆也看到了那行字:“你……都告訴你爸爸了嗎?”
“嗯。”梁赫微微點頭。
梁政能夠克服為難情緒,把和邱芸的故事告訴他,是出於對感情和對孩子的尊重;梁赫也想把自己的一份尊重回饋給對方。
他的童年缺少父母陪伴,也許和那個男人至今仍然沒有過於牢靠的情感鏈接,但他已學會與過去和解。渴望著幸福的心情——這點對他或是梁政都是一樣的,所以梁赫發自內心地認同父親。
“叔叔是個很溫柔的人。”
“那你下次願意和我一起去美國嗎?”梁赫問。
沈喆將明信片和一些重要的資料放在同一個文件夾中,回過頭說:“好。”
米飯剛燜上不久,還沒到時間,兩個人先吃了湯圓。
沈喆從學校帶回一個手工小燈籠。因為今天是元宵節,各班級紛紛開展娛樂活動,他不僅組織班上學生進行文藝演出,還安排了一節主題班會,這個手工燈籠就是在班會上帶大家做的——最簡單的紙質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