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微微皺了一下眉，重頭梳理了一下自己剛剛講的魚缸小故事。

這個魚缸的小故事，雖然說是對人們習慣於九曲視頻發布時間的一個小小的吐槽，但究其本質，其實可以說是對科學歸納法的一種另類的嘲諷。

科學歸納法，是現代諸多科學理論的源頭。

人們把常見的自然現象歸納在一起，總結出了所謂的真理。無論是牛頓從實驗中推導力的三定律，還是開普勒從第谷的觀測資料中總結出行星運動三定律，亦或者是更多科學的發現，都是從歸納法起源的。尤其是在早期科學起源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歸納法。

而歸納法的精神，那種觀察現象、總結規律的精神，也正是現代科學精神的根基。

然而，正如剛剛那個魚缸的笑話所講的，歸納法所基於的“自然現象”，很可能只是一個假象。

我們把許多東西奉為真理、總結為“科學定律”，而很多真理定律都是現代科學的根基，最知名的例子便是光速恆定。

但也許，這些所謂的真理、所謂的現代科學的根基，只是魚缸喂食的人，隨手灑出來的那麽一把糧食呢？

那魚缸的小故事還可以進一步演化：魚缸中的智慧生命，為了更好的利用魚缸中的食物，於是，他們針對7:00會出現食物這一點，做出了重重的適應。

在生命適應上，他們會在每天7:00準時變得頭腦清醒、精神振奮，方便搶奪食物；在科技適應上，他們發明了能夠在7:00高效吸納食物的器械裝置。

然而，如果喂食魚缸的人，突然把7:00的喂食時間換成了9:00呢？那麽，那些所有的生物適應、器械裝置，都相當於全部都做廢了。

更進一步的，大衛.休謨曾經提出了懷疑主義，指出了因和果之間的漏洞；伯特蘭.羅素曾經提出了關於歸納主義者火雞的假說，講述了一個定時喂食火雞的故事；《三體》裡提到了射手假說，把一個三維神槍手一時興起的隨意行為，看成了二維宇宙中的鐵律。這些，都可是說是魚缸小故事的推演。

魚缸、遠方之眼、宇宙、夢境……

無數的思緒交織在一起，伴著直覺跳動不安的提示，讓商銀河不由得有點頭痛，他忍不住就把話輕聲念叨了出來：“魚缸……”

“管他是不是魚缸，”慕時鳴的話打斷了商銀河的思路，“總之，九曲拖延了他的視頻發布時間，這一點確實讓我們很擔心。我們事務局裡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討論這事。”

“九曲那麽強大，還需要我們去為他擔心？”商銀河艱難地把自己已經飄飛到無盡公裡之外的思緒拉了回來，說道。

他有點無奈地放棄了關於“魚缸”這方面的直覺的思路。

反正，在兌換[直覺加強]這個技能之後，他的直覺經常性會想要提示他什麽東西。

但每一次，直覺都只是報警，卻不給解決方案；每一次都讓商銀河想得腦瓜子疼，也想不出提示的內容。

想了那麽幾次之後，商銀河就放棄探究直覺對他報警的東西了。

——反正，怎麽想也想不到。

——又或者，他其實是不願意去想：

——如果他隱隱約約的猜測真的是正確的，

——如果整個宇宙確實有部分定律是類似“魚缸主人每天7點投放一次食物”，

——如果人類社會的科學定律有部分根基都是錯誤的，

——那麽，人類的未來，又該怎麽辦……

“九曲是否強大，和我們是否需要為九曲擔心，這是兩回事兒吧，”慕時鳴可是一個潛在的九曲的崇拜者，他立刻反駁了商銀河的話，“難道我們就因為九曲看上去那麽強大，就可以無視掉他背後所有的付出、他可能承擔的所有反噬、還有所有的艱難險阻嗎？”

商銀河啞然。

慕時鳴這句話，徹底把他從魚缸的那個直覺中拉了出來。

商銀河有點小無奈，又有點小感動，最後，他只能說：“我相信九曲沒有什麽事，我相信他。”

他還特地把最後“相信”兩個字加重了音，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說實話，這一次延緩視頻播放時間，在全世界范圍內造成了這麽大的波瀾，確實是商銀河沒有想到的事情。

但再想一想，似乎一切也合情合理。畢竟，在高天鵝堡異變後的大半年裡面，九曲用無數的視頻，奠定了他的功績和地位，也給全世界的人們養成了定時收看九曲視頻的習慣。

據說，就連華國的新聞聯播，最近也在策劃著要改時間，以免天天和九曲的視頻撞上——只是因為遭遇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危機，所以這個改時間的策劃延後了而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有一天，九曲連著兩周沒有發視頻，也沒有任何公告說明，也難怪世界對此反應巨大了。

商銀河猶豫地看了慕時鳴一眼，最終按耐不住，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你覺得，九曲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聖人。”慕時鳴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真是一個不出意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