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平時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小人,如今竟也敢羞辱他!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插在兜裡的小指輕輕顫抖,胸腔裡仿佛騰起一片充滿恨意的烈焰,在心臟裡灼灼燃燒,在血液裡瘋狂流竄。
暴怒和憎恨的情緒一旦發芽破土,就開始肆無忌憚,燒得如火如荼,叫囂著泄恨,放縱,報復……甚至,殺人!
林盡染被自己內心竄起的陰暗念頭,嚇得悚然而驚。
他有些恍惚地想,或許他們說的是對的,自己大概真的有殺人犯的基因,所以才行事才經常訴諸暴力,時刻都想通過拳頭來發泄心裡的陰霾。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壞孩子……
活該沒有朋友,沒有人喜歡他,沒有親人疼愛他……
也不會,有人向他伸出手,就像七歲那年一樣。
林盡染藏在兜裡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為什麽要來這裡,自取其辱……
他抬頭,死死盯著那些言語攻擊他的人,眼底布滿了暗紅的血絲。
他丟掉書包,拳頭從兜裡緩緩抽出,唇邊忽而泛起一絲狀若癲狂的冷笑。
凡是與他對上視線的人,無不感到一陣寒意竄上心頭。
姓方的領頭被林盡染盯上的一瞬,宛如被一頭窮凶極惡的野獸盯上了,它準備張開獠牙,咬破自己的咽喉。
林盡染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右手戴上一枚金屬拳套,一步步逼近了對方。
這一拳下去,只怕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那人隻覺得渾身手腳發僵,隱隱開始後悔挑這個頭,下意識朝後退了幾步,把自己藏進人群,才勉強感受到一點安全感。
“林、林盡染,你想幹嘛?我們這麽多同學在這裡,會怕你一個嗎?”
“你瘋了是不是?你也想跟你父親一樣當殺人犯嗎?”
林盡染不知被哪個字眼刺激到,呼吸一窒,喘息越來越沉重,排山倒海的壓力逼到極致,神經也繃到極致,隨時都要折斷理智的弦。
他掄起拳頭,對準那人的臉,在眾人驚恐到極點的眼神裡,即將重重打下去“嘩啦——”
一陣水聲突如其來,那些參與圍攻林盡染的人,冷不丁被一大桶冷水澆了個透心涼,渾身透濕成了落湯雞。
眾人下意識開始大叫,騷動在人群裡蔓延。
“你們這些憨批也好意思指責林盡染?不如回去晃晃你們腦子裡的水,聽見海哭的聲音了嗎?”
他們猛地抬頭,只見樓道上一層,一個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年,手裡拎著兩個拖地用的鐵桶,倚著欄杆探出上身,指著他們的鼻子,氣喘籲籲地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陰溝裡的老鼠,林盡染才不是壞人,他比你們所有人都善良!”
林盡染霍然抬頭,目光怔忪地望著對方。
心臟像是被什麽握緊,沸騰的血液有一瞬間靜止了,一同靜止的還有周圍那些嘈雜紛亂。
他抬起的拳頭還停留在半空中,那隻金屬拳套忽然變得無比沉重,壓得他整條胳膊都開始發酸。
那股酸脹的感覺潮水一樣衝上來,衝擊著他的耳膜,蔓延到他的心口,他的喉嚨,還有鼻尖,灼燙感幾乎溢出了眼眶。
他的指尖開始發顫,越來越劇烈,他張了張嘴,喉結滑動,嗓子像是被火燒過,啞得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嘩啦”又是一桶又髒又冷的拖地水兜頭潑下,淋得樓下眾人尖叫著抱頭鼠竄。
秋洛單手撐著欄杆,從樓道上層跳下來,落在林盡染身旁,抓起他的手,扭頭就跑。
他帶著他七彎八拐地跑到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那裡有座假山,平時沒有人,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秋洛叉著腰,喘著粗氣,慢慢平複呼吸,時不時往外張望,確定沒人跟著,才松了口氣。
“你怎麽——”
話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拽住了他,秋洛被拽得差點沒站穩,緊跟著,一個腦袋抵上了他的頸窩。
林盡染兩條手臂鐵箍一樣,緊緊擁抱住了他。
秋洛的後背撞在後面的假山上,被對方的手墊住,沒有撞痛,某種隱約的顫動隔著衣服從對方身上傳來,頸窩露出的皮膚感到一股濕潤的潮意。
秋洛詫異地落下視線,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