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林盡染悶悶地道,視線盯住了浴缸邊緣顫巍巍滾落的水珠,“難看……”
秋洛突地聯想到今天在鬼屋,他反常的狀況,滿身暴戾地差點把人打死。
那投影在牆壁上的劇情,黑衣人就是用刀不斷折磨城堡的公主,最後一刀捅進了她的心臟。
秋洛匆匆轉身,心裡騰起一個不太好的猜測。
身後傳來水聲和衣料摩擦聲,林盡染連身體都沒擦乾,逃似的跑出了浴室。
秋洛出來時,窗台映著一道孤零零的影子,他無聲推開陽台的門,林盡染正倚在青灰色的鐵欄杆上,夜幕星辰閃爍,卻沒有一顆落在他眼底。
他臉上沒有悲春傷秋的表情,眼神深邃,沉默地凝視著虛空裡的什麽東西。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秋洛眨眨眼:“你想說什麽就說,我聽著呢。”
“其實我都快忘記了的,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林盡染的聲音輕飄飄的,秋洛要湊得很近才能聽清。
“我七歲那年曾被人綁架過,綁匪綁了我卻不要贖金,隻提出一個要求,要我爸單獨去見他。”
秋洛皺起眉頭:“跟你家有仇?”
林盡染不確定地點點頭:“是的,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深仇大恨,我身上的傷口,都是他為了泄恨,拿刀劃的……”
“當時我一直在祈禱,有人來救我就好了,隨便什麽人都好。”
秋洛心裡一沉:“那你爸去了嗎?”
林盡染低低笑了一聲,雙手抓緊了欄杆,指尖用力地泛白:“他沒有。”
“那天的事我記不太清了,隻記得地上都是血,身上很疼,我一直等到天黑,我爸也沒有來救我,因為他有一場重要的會議要主持,他也沒有報警,因為傳出去,會影響他的聲譽。”
“最後,他只派了一個秘書帶著錢過去,放下錢就走了,綁匪沒有達到目的,當然不肯放了我。”
秋洛陷入片刻的沉默,他很難想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父親:“那你是怎麽得救的?”
林盡染胳膊肘撐在欄杆上,食指抵住太陽穴,好久,才沉沉地道:“哨子……”
秋洛一呆:“什麽?”
林盡染眼神縹緲:遠眺著漆黑的夜幕:
“當時我聽見了哨子的聲音,綁匪誤以為是有人找到了我,於是他要帶著我轉移,他以為我是小孩子輕視我,卻不知我的力氣其實很大,上車的那一刻,我用力踢中了他的□□……”
秋洛舒展開眉宇:“然後你就跑了?”
“不。”林盡染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映襯著遠方霓虹的微光,時明時滅,宛如垂死的星子,“我本可以跑,但我沒有,我搶過了他的刀,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胸口。”
秋洛噤了聲,沉著眼望著他。
“後來我也不知道了,我被人找到的時候滿臉是血,既不哭也不喊,痛感好像被麻痹了,再往後,我就被送去了國外療養。”
林盡染嘲弄地牽起嘴角:“聽說那個人沒有死,被關進了牢裡,我知道以後隻覺得很遺憾,如果放在現在,我一定不會給他喘氣的機會。”
秋洛聽到前半句時暗暗松了口氣,後半截時心裡又開始發沉。
林盡染一直用余光注意著他的表情,忽而一笑,笑意寡淡:“我開玩笑而已,你還真信嗎?”
秋洛扯了扯嘴角,哪裡好笑了?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直跟你爸不對付?”
林盡染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小的時候,我總是不明白,我究竟哪裡做得不好,他才不喜歡我,那時我終於懂了,我只是一個多余的人,不被任何人期待,根本無關痛癢。他還有別的孩子,或許沒有我的存在,他會更高興。”
秋洛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也有笨嘴拙舌的一天,絞盡腦汁也找不出話題安慰他。
最後隻憋出一句話:“才不是那樣!”
秋洛想了想,誠懇地道:“你除了老是板著一張臉,脾氣臭,死鴨子嘴硬,古文很爛還愛裝酷之外,還是挺可愛的。”
林盡染:“……”
原來在這家夥心裡,他居然這麽糟糕!